六五章 围堵(四)(第1页)
终于与上峰联络上了,张贤向师长报告了一六九团此时的位置,已然堵住了从洞口逃脱的鬼子的退路,并且直言不讳地告诉张林福,一六九团之所以没有按原订计划围攻洞口,是由于此时的战场形势已经发生了一个深刻的变化,言下之意,对于上峰令十一师打开石江通道十分得不满。
张林福师长马上发来了回电,并没有追究张贤的违抗军令之罪,而是电令其守住公路,勿放走洞口逃出之敌,同时告诉他,暂六师已经收复洞口城,正与五十七师另外两个团向东追来,只要一六九团能够将这股敌人堵住,那么在天黑之前,他们必定会同时赶到,将这股敌寇尽数消灭!
收到张师长发来的电令,张贤如同吃了一份定心丸,舒畅了许多,此时他已经是名正言顺的是按照上峰的命令行事,师出有名了。
在接到师部的电令不久,张贤又接到了方面军总部王长官亲自拍来的一份电报,显然,张林福师长把张贤的电报转呈给了王长官,因为一六九团没有按照军部的原订计划作战,他必须要给上峰一个解释,而张贤的电报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并不需要他再多做说明。
王长官在接到张师长转呈过来的张贤的电报之后,对这里面表露出来的张贤对他指挥的不满,自然看得出来。其实,对于自己的指挥失误,他也很是后悔,所以在给一六九团的回电时,也没有责备张贤的不听号令。当然,做为方面军的司令长官,王辉也不会向自己的属下承认错误,只是电令张贤,要他堵截逃蹿之敌,扩大胜利的战果。
王辉是一个十分精明的指挥官,下令十一师让开石江通道,其实并非出于他的本意,他知道,在大多数时候,军事行动必须要为政治服务的。敌人败退已经成了定局,这一点王辉比谁看得都清楚,只是由于一个不得已的苦衷,他必须要那么做。但,在那个命令发出之后不久,他便后悔了起来,马上又下令十一师重新夺回石江,并命令各军急速追击,务必多多歼敌。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有的时候,亡羊补牢并不是很管用,战场上就是这样得无奈,机会稍纵即逝,一旦错过将不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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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松下靖次郎来说,何尝不是后悔莫及呢?如果当时自己再坚持一下,不被这些看着可怜巴巴的兵们所迷惑,按照自己的方针进行下去,不是那一顿饭浪费了时间,或许此时已经过了石江镇,已经在往宝庆的大道上了。
这一顿饭,这半个小时,已然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在望远镜里,他看到了站在高高的山岗之上,正泰然自若指挥着一六九团的张贤。此时的一六九团与他的一二零联队相比,却是优越了许多。从武器装备上,先不说一六九团的美式军械,便是一二零联队原本有些威力的几门重炮,也被他抛在了洞口城,他拿什么来与张贤相抗呢?从兵力上,一二零联队此时是一个半残的联队,战前的四千多人打到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一半,还有两个中队被菱田师团长调走,此时他手中的兵力也不过千人左右;便是当初全建制的一二零联队,还带着一个战车坦克队的时候,也没有能够突破一六九团的防御阵地,这个时候更让他没有了信心。从士气上来说,更是无可相比,此时的国军士气如虹,而自己这边的日军却是萎靡不振,大家都怀着一种逃命的愿望,远找不到当初鄂西会战的时候那种一个小队就敢钻隙而进的气魄了。
“大佐阁下,我们已经有二十次冲锋了,可是仍然冲不破敌人的阵地!”和田大队长从前面急急地跑过来向着松下靖次郎气喘吁吁地道。
松下靖次郎放下了望远镜,将头转向了南面。公路的南面是湍急的平溪河,公路就是顺着河的走势向东沿伸,这条河最终会在石河镇以东的龙潭铺汇入资江。
和田大队长仿佛是明白了什么,问着松下靖次郎道:“难道您是让我们渡过河去吗?”
松下靖次郎点了点头,无可奈何的道:“看来只有这个办法才可以绕开张贤的这个团了!”
“可是,我们连过河的船都没有,这条河又这么得宽,这么得深,我们这么多的人怎么过去?”
松下靖次郎没有回答,他的回答其实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如果到最后逼得没有办法了,便是游也要游过河去。
后面断后的一个大队长飞跑了过来,向着松下报告着,他们的斥侯已经发现了国军追兵的行踪,大批的国军追兵已经从洞口附近,沿着这条公路向东直扑过来,行进得非常快,其前锋只怕再过半个小时就会与一二零联队断后的两个中队遭遇。
松下靖次郎倒吸了一口冷气,看来他害怕的事情终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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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哥,敌人在向南渡河!”于长乐气喘吁吁地跑上了山岗,这样向张贤报告着。
边上的雷霆不由得叹了一声,道:“张贤,我真是佩服你了,你就是一个小诸葛,真是料事如神了!”
于长乐看了看雷霆,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雷霆笑了笑,告诉他:“刚才张贤就想到了鬼子可能要渡河,所以建议张师长让苏正涛的一七零团从河的南面向东进击,张师长已经同意了。”
“呵呵,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于长乐长出了一口气:“这些鬼子就一个也跑不了了。”
张贤却皱了一下眉头,他还有些担心,对着自己的报务员道:“发电给师长,问一下苏正涛的一七零团到了哪里?并告诉他鬼子已经在渡河了!”
“是!”报务员答应着,连忙发出电去,不久便收到了张师长的回电,告诉张贤,一七零团正在跑步前进,已经到了鳌鱼嘴。同时,张师长已经呼叫了空军过来支援,不让鬼子顺利渡河。
鳌鱼嘴就在竹篙铺的对岸,是一个渡口,也就是说一七零团马上就可以就位,顶多十几分钟就可以赶到对岸,实现对敌人的合围。
接到这个消息,张贤放下心来,命令着团里的炮兵调整炮位,向河边与河中猛轰,以图阻止敌人的快速渡河。在这些布置完毕,他又爬到了更高的一处山头,从这里可以俯瞰到下面河边部分的情形。
望远镜中,只见河滩上一片的黄色,鬼子有几百人正在河边集结。这个时候是初夏时节,河水并不太凉,倒是适合游泳。没有渡河的工具,大部分的日本兵都脱下衣服跳入水中,准备着游过河去,而那些不会游泳的鬼子兵们只能站在岸边干着着急,有的人不知从哪里砍倒了一根枯木,推入水中,马上就有几个鬼子一齐跳入水中,把枪和衣服背在身后,推着那根圆木,向着河对岸游了过去。国军的炮弹就落在河滩上、河流中,随着爆炸将河滩上的泥沙与河中的水炸得老高,许多的鬼子就在这爆炸声中灰飞烟灭了,但是却阻挡不了那些鬼子们逃命的本性,依然聚向河边,以为过了河就是平坦大道了。
天空中传来了飞机的轰鸣,十几架中美航空队的战机从西而来,平溪河两岸很是宽阔,连芦苇与树林都没有,稀疏的几棵大柳树马上成了这些鬼子兵们救命稻草,纷纷拥到其下,以期躲避飞机的轰炸。不过,还是有鬼子的高射机炮马上行动起来,在战机投下炸弹的同时,他们的高射机炮也同时开火,竟然有一发炮弹击中了一架战机,那架战机拖着浓烟一头向东扎了下去,一朵白色的花蓦然开在了天空,那是飞行员紧急跳了伞。尽管威胁不断,但是中美航空队的战机依然在上空盘旋着,丢下的炸弹在鬼子的人群中炸裂开来,在望远镜里都可以看到断臂残肢随着地上的尘土四处乱溅。而河里的人头却是越来越多,炸弹在河中间炸开,冲天的水柱落下去,河面上马上漂浮了许多的尸体,幽绿的河水被染成了深红。
鬼子的西面传来猛烈的炮火之声,几乎是与此同时,河对岸也传来了密集的枪炮声,张贤放下了望远镜,不由得大喜起来。
“我们的援军已经赶到了!”雷霆也喜不自禁地说出声来。
张贤点着头,快步奔下了高岗,他知道,这个时候正是一六九团冲锋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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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军的冲锋号又凄厉地吹响,所有的士兵听到这号声,犹如听到了战神的号角,猛虎一般喊杀着冲下山坡,向鬼子的大队冲了过去,一时间漫山遍野都响起了喊杀之声,上千人奋不顾身,勇往直前,其气势已然威震了天际。
在冲锋号响起的片刻,松下靖次郎已经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这一次他和他的联队只怕再也不能够逃脱厄运。
“大佐阁下,快快游过河去,我来断后!”和田大队长这样勇敢地承担着断后的义务。
听着河对面传来的枪声,松下靖次郎摇了摇头,深恨着张贤这一次没有给自己任何机会,河对面显然也不是安全的,那里可能是更加险恶。
“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和田大队长着急地催促着他。
正说之间,却见那些游过河的鬼子们又纷纷掉头游了回来,却原来以河对岸,苏正涛的一七零团已经就位,虽然放走了部分最早爬上岸的鬼子兵,但是他马上在岸边组织起了一条五六里长的阻击线,只要是看到爬上岸来的鬼子兵,便立刻毫不留情地射杀。对于那些惊恐万状,只知道逃命的鬼子们来说,上得岸来根本就是一个活靶,连反抗之力都没有。看着上岸的人纷纷倒毙,那些没有上岸的鬼子兵哪还敢再上岸来,迟疑间,有的便被湍急的水流卷走,有的只得又游将了回来。
爬上岸来的鬼子兵们趴在河滩上**不已,任国军的炮火与飞机的轰炸,动也不动,他们游了一个来回,早已累得筋疲力尽了。
松下靖次郎一阵苦涩,摇了摇头:“走不了了。”
“或许!或许我们熬到天黑,可能会有机会脱身!”和田大队长这样的提着醒。
松下靖次郎只能点了点头,如今只有如此了,当下收拢起已然损失过半的兵力,在河滩上组织起抵抗的临时阵地,准备着与一六九团再一次缠斗到天黑。
只是,松下靖次郎的心里却一直在怀疑着,如今的张贤,还会给他逃生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