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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过桥(第2页)

陈平安对曾掖安慰道:“武学一事,既然不是你的主业,稍稍强身健体,帮着你拔筋养骨,就足够了。不然生出了一口纯粹真气,冲撞气府灵气,反而不美。”

曾掖闷闷道:“要么学啥啥不成,要么学啥啥都慢,陈先生,你咋也不着急啊。”

陈平安给逗乐了,道:“要是着急有用,我也会跟你急眼的。”

马笃宜憋着坏,正要说话。

陈平安已经抬起手,“住嘴,不许继续拿曾掖的修行找乐子。还有,关于曾掖拳架好坏,你能看得出来才怪了,是前辈随口点评,给你借来用的吧?”

马笃宜笑眯起一双秋水长眸,不说话,默认。

三人继续前行,沿着石毫国边境线而走。

来到北境一座名为鹘落山的仙家门派,青山绵延,风景秀美,灵气还算充沛,让马笃宜和曾掖两位修士,进入地界后,都觉得心旷神怡,忍不住多呼吸了几口。

许多灵气瘠薄之地,百姓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位修士,即是此理,商贾熙熙攘攘求个利,修士行走人间,也会下意识避开那种灵气稀薄近无的地盘,毕竟修道一事,讲究太多,需要水磨功夫,尤其是下五境修士,以及地仙之下的中五境神仙,把宝贵光阴耗费在方圆千里无灵气的地方,本身就是一种挥霍。

之前战乱不断,殃及到了石毫国山上,后来不知怎么的,许多小山头就纷纷聚拢过来,隐约以鹘落山作为龙头,鹘落山占地较广,先前又是走一脉单传的仙家路数,属于家业大、人丁稀少的那种山上门派,所以就将鹘落山许多山头分出去,租赁给那些前来投靠依附的石毫国末流修士门派。

短短两年,鹘落山就有了不俗的声势。

听说这边开了不少的仙家铺子,这也是陈平安此行的缘由,既然路过,就让曾掖和马笃宜那些捡漏而来的十数件杂乱灵器,看能否卖出个好价格,所有到手的神仙钱,都归他们所有,至于事后如何“分赃”,陈平安不管,由着曾掖和马笃宜自己商量,不过估摸着曾掖怎么都要吃个不小的亏,就马笃宜那小算盘打的那股精明劲儿,三个曾掖都不是她的对手。

陈平安想着以后哪天自己要是开铺子做买卖了,马笃宜倒是个不错的帮手。

到了鹘落山地界靠外边的一处山头,陈平安才发现收拢了不少难民,一座集市打造得有模有样,人声鼎沸,一路上,还有许多地方正在破土动工,热火朝天,除了相对筋骨强健的青壮男子,还有不少能够活着走入鹘落山的妇孺,都在有力出力,最让陈平安诧异的,是有座石毫国武庙已经建造完毕,虽然粗糙,可是该有的朝廷礼制,一处不缺。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打造护山阵法的修士,也在忙碌,

这大概就是一座仙家渡口或是一个山上门派的最早雏形了。

两名修士见着了牵马而行的陈平安三位,面对这三张陌生面孔,眼神都有些戒备,偷偷联络,同门修士从四面八方聚拢在一起,抱团震慑这伙外乡人。

陈平安如今不再悬佩那块青峡岛供奉玉牌,对此也无可奈何,与其中一位修士问过了路,说要去往鹘落山祖师堂所在的那座山头。

那拨以一位洞府境老修士为首的同门修士,指了路后,直到陈平安三人离开集市,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忙碌打造那座山水阵法。

没法子,他们只是个末流门派,哪怕避难搬迁到了鹘落山,比起其余几家财大气粗的仙家府邸,他们是在凑不出太多的神仙钱,就只能被鹘落山祖师堂丢到这边,当鹘落山东大门这边的门神来了,只要一有麻烦,比如大骊铁骑瞧鹘落山不顺眼了,一路杀来,他们自然就会第一个遭殃,却只能硬着头皮给鹘落山挡灾。

任何一个山上门派的开创、兴起和传承,都必然包含着艰辛困苦和屈辱凶险。

只是那位洞府境修为就已经是门派“老祖”之一的老修士,站在一处高台上,视线悄然停留在一位正在帮忙爹娘擦汗的难民孩童身上,老修士露出会心笑意,是棵好苗子,鹘落山祖师堂那边后知后觉,都打算支付一颗小暑钱,以及一座方圆十数里的山头,用来更换这户人家的山上户籍,只是他力排众议,拒绝了鹘落山的好意,而是打算亲自收取这位孩童为嫡传弟子,说不定一甲子或是百年之后,自己山门里就能够多出一位洞府境修士,兴许达到山门历史上那位中兴老祖的观海境,都不是奢望,一想到这个,老修士就颇为欣慰,自家祖师堂的师兄弟们,虽然一开始吵得厉害,毕竟如今的一颗小暑钱,尤其是白白多出的一座山头,意义非凡。可是真正拒绝了鹘落山祖师堂的提议后,便众志成城,就连那个最吝啬的小师弟,都打定主意,那个孩童日后行拜师礼的那天,会拿出一件珍藏已久的灵器,赠予师侄。

陈平安离开集市后,突然回首远望一眼,然后问道:“你们看出什么了吗?”

曾掖和马笃宜只觉得莫名其妙。

陈平安摇摇头道:“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

马笃宜打趣道:“陈先生,话说一半,不好吧。”

陈平安笑道:“以后等到你们自己独当一面的时候,就知道话说一半,是门值得好好钻研的大学问了。”

马笃宜啧啧道:“陈先生变着法子吹嘘自己的本事,是愈发炉火纯青了。”

陈平安在马背上转身抱拳,“过奖过奖。”

马笃宜气笑道:“陈先生,你再这样,可不就是我心目中的陈先生了!”

曾掖摇头晃脑道:“哪里哪里。”

明摆着这位少年还是要更向着陈先生一些。

结果挨了马笃宜蓦然舒展的一袖子打在脸上,火辣辣疼。

曾掖恼火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这下子轮到马笃宜摇头晃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圣人说的,这点道理也不懂?”

陈平安苦笑道:“这句话不是这么理解的,不过你都愿意这么埋汰自己了,我觉得也没问题。”

一路笑闹着,三骑来到真正的鹘落山山门。

相较于一路上经过的两个仙家山头,此地气势森严,别有洞天,比起黄篱山,灵气犹胜几分。

山脚有一座依山傍水的安详小镇,或者说是一个较大的村庄,看屋舍建筑,应该住着千余人。

所谓的山上气派,没了人间,久而久之,便是座空中阁楼,一条无源之水。

只不过许多尚未登顶的山上仙师,懒得或是不屑作如此想罢了。

去往那座山脚村庄,再去山上,要过条河,并非拱桥,就像是安安静静趴在河水中的纤细蛇蛟,在“它”的背脊上,有村民牵牛而来,应该是要去往附近的田地劳作,青壮男子与水牛身后,还有个骑着一根绿竹的稚童,口上喊着“驾驾”,如同驾驭马匹。

陈平安便率先牵马而停,为村民和那头犄角弯弯的水牛让出道路。

村民和水牛走下小桥后,显然是见多识广,并未怎么打量三位外乡人,倒是那个骑竹马的稚童,瞧见了真正的马匹,十分好奇,陈平安对那孩子笑了笑,孩子也腼腆地咧嘴一笑,追随父亲和水牛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