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剑来
登录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四百六十章 水火之争让个道(第2页)

魏檗说道:“我去为阮圣人宽宽心。”

老人点点头,“若说市井人家,为人父母,如此劳心,也就罢了,这个风雪庙打铁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魏檗一闪而逝。

在大骊北岳地界,魏檗就是山水之主。

甚至比起圣人阮邛还要更加名正言顺。

即便将来其余大骊四岳确定,魏檗仍是那会儿整座宝瓶洲五岳神祇中最疆土广袤的一位,由于宝瓶洲地理形势,是南北长、东西窄,这就意味着东岳西岳,相较于北岳南岳,会有先天劣势,而大骊根本,还在北方,如今京城,是宋氏龙兴之地,祖宗家业都在北部,这就使得北岳又要稍稍高出南岳一头,因此哪怕一洲大局底定,大骊宋氏未来迁都南移,多半不会一口气迁徙到中部彩衣国梳水国以南,因为那儿还有一座观湖书院,大骊宋氏不至于自断一气,割裂南北。

故而当大骊铁骑的马蹄,踩踏在老龙城的南海之滨,唯一可以与魏檗掰腕子的山岳神祇,就只有中岳了。

落魄山的半山腰。

陈平安与阮秀相逢。

阮秀看着那个停步招手的年轻人,她眨了眨眼眸,快步向前,然后两人并肩登山。

没有什么朋友间久而未见后的些许生疏,水到渠成。

陈平安笑道:“你那晚在书简湖芙蓉山的出手,我其实在青峡岛远远瞧见了,气势很足。”

阮秀微微羞赧,轻声道:“下山历练,跟一帮大骊粘杆郎同行南下,后来见着了一个自称是你学生的崔东山,又一起跑了趟梅釉国。”

陈平安点头道:“后来我和朋友一起游历梅釉国,我还见过你们追杀朱荧剑修的战场,就在春花江那边。”

阮秀没有说话。

什么春花江,全然没印象。

她从来不去记这些,哪怕这趟南下,离开仙家渡船后,乘坐马车穿过那座石毫国,算是见过不少的人和事,她一样没记住什么,在芙蓉山她擅作主张,驾驭火龙,宰掉了那个武运鼎盛的少年,作为补偿,她在北归途中,先后为大骊粘杆郎重新找出的三位候选,不也与他们关系挺好,到头来却连那三个孩子的名字都没记住。倒是记住了绿桐城的好些特色美食小吃。

阮秀突然说道:“北边不远处,我爹刚买下一座金穰山,离着落魄山和灰蒙山不远,我爹打算在那边打造一座新剑炉,山头上连夜赶工,我今夜就去那边逛了逛,然后看到了你们这边云海给人打散的异象,有些担心裴钱,就来看看。”

陈平安忍着笑。

却也没说什么。

别人不知道崔姓老人的武道深浅,神祇魏檗和圣人阮邛,肯定是除了药铺杨老头之外,最知根知底的。

阮邛知道了,往往就意味着阮秀也会知道。

阮秀自己也笑了起来,说谎话,确实不是她所擅长,别别扭扭,爹就从来没有被骗过,喜欢次次当面揭穿,身边这个人,就不会说破。

陈平安没有去往竹楼那边。

而是带着阮秀一路登顶。

陈平安作为落魄山的主人,说来奇怪,竟然还从未去过山巅的那座山神庙。

两人言语,都是些闲聊,鸡毛蒜皮。

例如神仙坟那边的修缮成果,骑龙巷两间铺子的生意,当年陈平安要她照看的一窝鸡,还有那条土狗。

临近山神庙。

陈平安刚要说话。

阮秀停下脚步,转身望向远处,微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陈平安坐在台阶上,神色安静,两人所在的台阶在月辉映照下,道路两旁又有古木相依,石阶之上,月色如溪涧流水斜坡而泻,水中又有藻荇交横,松柏影也,这一幕景象,置身其中,如梦如幻。

陈平安坦然道:“好像怎么说都是错,可不说更错,最好是我自作多情了。男人被女子喜欢,没有谁会不高兴,这是人之常情,即便很多男人有了喜欢的姑娘,也故意与其她的好姑娘牵扯不清,我也不好说这些男人就是错了,我相信有很多男人都以此为乐,甚至觉得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可这不是我陈平安的人之常情,真那么做了,对不起宁姚,也对不起阮姑娘你。不过如果是我误会了阮姑娘,是我多心了,那是最好。可是哪怕被阮姑娘你生气,以后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我今天还是要把话说清楚,阮姑娘你这些年帮了我很多少忙,我都放在心头,说句不吹牛的话,哪怕是当着宁姚的面,我还是会告诉她,阮姑娘的那些善意,有些感恩,做人不能忘本,再过十年百年,只要是不该忘的,就不能忘记,是能还就要还的。我当然喜欢阮姑娘,可那不是男女情爱,若是反过来,当年我的某些言行举止,仍是害得阮姑娘误会了,错不在你,在我陈平安,如果这样,怎么办呢……”

这番言语,如那溪涧中的石子,没有半点锋芒,可到底是一块生硬的石子,不是那交错飘荡的藻荇,更不是水中嬉戏的游鱼。

阮秀看着那个有些伤心也有些愧疚的年轻男人,她也有些伤心。

怎么好不容易回到了家乡,又要伤心呢?何况还是因为她。

至于什么喜欢情爱之类的,阮秀其实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纠结,至于对错什么,更是想也不想。

我喜欢你,老天爷也管不着拦不住。

我不喜欢你,你是老天爷也没用。

多简单的事情。

这个很懒的姑娘,甚至觉得自己如果真的喜不喜欢谁,跟那个人都关系不大。

但是阮秀没有将这些心里话,告诉陈平安。

大道不争于朝夕。

阮秀安安静jingzuo在那里,问道:“如果你当年是先见到我,而不是宁姑娘,会怎么样啊?”

陈平安摇摇头,没有任何犹豫,“阮姑娘可以这么问,我却不可以作此想,所以不会有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