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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如神?高坐(第6页)

晏清面朝那位坐在高处的白衣剑仙,沉声道:“这样的你,真是可怕!”

陈平安微笑道:“别说你们,我连自己都怕。”

翠绿衣裙少女赶紧一把抓住晏清的手腕,满脸焦急,她眼眶中有些泪花,以心声道:“晏师姑,真的别再说了,他先前就已经有两次要杀你了,真真切切。加上这次,就是他说的事不过三了!这位剑仙说话,云遮雾绕谁也听不明白猜不透,但是他的大致心意,骗不了我,晏师姑,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师门上下,就属你和二祖对我真心实意,我不希望你也死了。”

陈平安手肘抵在龙椅把手上,身体歪斜,慵懒而坐,“再不说,我就随便砍杀一通了。”

于是开始有人揭穿另外一位练气士的底细。

是敌对门派的一位洞府境修士。

门派底蕴不深,修士境界不高,做的坏事却不算少。

是那开口之人,精心挑选过的。

生死一线,再不动点脑子,难道还要去了传说中的冥府阎王殿再喊冤?

苍筠湖龙宫依旧灯火辉煌,难分白昼。

但是湖上景象,已是月牙弯弯柳梢头,静谧安详。

随驾城那边也已早早熄灯、摘下灯笼,家家户户,闭门不出,都不敢在夜间增加光亮,徒惹是非。

碧波分开,走出一位白衣背剑的年轻剑仙,身旁是那位吃了一颗定心丸的苍筠湖湖君。

至于龙宫之内,吵吵嚷嚷了那么久,最后死了大半,而不是事先说好的一半。

侥幸活下来的所有人,没一个觉得这位剑仙老爷脾气差,自己都活下来了,还不知足?

陈平安手中多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瓷瓶,里边有碧绿流水微漾,这一只瓶子水运精华,稀罕值钱不说,而且对于自己无异于一场及时雨。

陈平安微笑道:“湖君你说你的运气到底算好,还是坏?”

已经没了那件姹紫法袍的湖君微笑道:“根本不想这些,以后我苍筠湖湖君,定会好好护住这一方水土,太长远的,不敢信口开河,就老老实实按照剑仙的吩咐,护着这苍筠湖地界水域,一百年的风调雨顺,没有半点天灾,至于**,依旧是遵循剑仙的叮嘱,随它去了。”

“信口开河?这在你们水神当中,可是一个好说法。”

陈平安笑了笑,又说道:“还有那件事,别忘了。”

湖君殷侯低头抱拳道:“定当铭记在心,剑仙只管放心,若是不成,剑仙他年游历归来,路过这苍筠湖,再一剑砍死我便是。”

那位白衣剑仙,就此御剑远去。

不但没了龙袍、还没了那张龙椅的苍筠湖湖君,久久没有直腰起身,等到约摸着那位年轻剑仙远去百余里后,这才长呼出一口气。

不曾想到只要活了下来,就会觉得莫大幸福。

大道无常,莫过于此。

先前那剑仙在自家龙宫大殿上,怎么感觉是当了个赏罚分明的城隍爷?

奇了怪哉。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真正剑仙吧。

两位女修避水而出,来到湖面上,湖君殷侯这会儿再见到那张绝美容颜,只觉得看一眼都烫眼睛,都是这帮宝峒仙境的修士惹来的滔天祸事!

湖君殷侯冷哼一声,遁水而走。

翠绿衣裙的小丫头埋怨道:“那剑仙好贪财,得了范老祖的那盏仙家金冠之后,连晏师姑头上的,都不放过!这就罢了,还好意思询问有无小暑钱谷雨钱,果然我不仰慕剑仙是对的,这种雁过拔毛的剑仙,半点都不剑仙风采!”

原来晏清已经头顶再无金冠。

她牵着少女的手,望向远方,神色恍惚,然后微笑道:“对啊,翠丫头仰慕这种人作甚。”

少女一把抱住晏清的胳膊,轻轻摇晃,娇憨问道:“晏师姑,为什么我们不与师门一起返回宝峒仙境啊,外边的世道,好危险的。”

晏清突然笑道:“翠丫头,我们先不回师门,去走江湖吧?”

少女想了想,笑容绽放,光彩照人,“好唉,我早就想偷偷喝酒啦!”

在苍筠湖龙宫修士鸟兽散去的时候。

白衣仙人御剑入城,却不是直接去往那栋鬼宅。

而是收剑在背后,落在了一条阴暗小巷,弯腰捡起了一颗小暑钱,他一手持钱,一手以折扇拍在自己额头,哭丧着脸,似乎无地自容,喃喃道:“这种脏手钱也捡?在湖底龙宫,都发了那么一笔大财,不至于吧。算了算了,也对,不捡白不捡,放心吧,这么多年都没好好当个修道之人,我挣钱,我修行,我练拳,谁做的差了,谁是儿子孙子。打杀元婴登天难,与自己较劲,我输过?好吧,输过,还挺惨。可归根结底,还不是我厉害?”

这番话恐怕只有姜尚真,或是崇玄署杨凝性在这里,才听得明白。

大袖翻摇,白衣剑仙就这么一路悠哉悠哉,走回了鬼宅。

偶有经过门户的门神孕育有一点灵光,俱是瞬间退散躲藏起来。

脚尖一点,翻过墙头,落在院子。

陈平安落地后,瞬间眯起眼。

杜俞吓了一大跳,如白日见鬼一般,赶忙摊开一手,露出手心那枚不知道可以买多少副神人承露甲的兵家甲丸,虽然牙齿打架,但依旧一鼓作气竹筒倒豆子诉苦道:“前辈,一个先自称周肥、又说自己叫姜尚真的家伙,说是前辈的好兄弟,抢走了那个孩子,我给他施展了定身术,全身动弹不得,拼个玉石俱焚都做不到,他还说,那个小孤儿有那修行资质,他带回了宝瓶洲,要前辈不用担心,只管放心游历北方。”

陈平安点点头,摘了剑仙随手一挥,连剑带鞘一并钉入一根廊柱当中,然后坐在竹椅上,别好养剑葫,飞剑十五欢快掠入其中,陈平安向后躺去,缓缓道:“知道了。这枚金乌甲丸,你就留着吧,该是你的,不用跟那个家伙客气,反正他有钱,钱多他烫手。”

杜俞欢天喜地,憋了半天,还是没能绷住笑脸,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坐在小板凳上,细细打量那颗价值连城的兵家甲丸了。

陈平安瞥了他一眼,笑了笑,“我不会在这里久留,你到时候随我一同出城,然后就各走各的。但是事先与你说好,以后你的生死福祸,我只能说不是必死,我已经跟苍筠湖湖君放出话去,这次北游之后,将来还会南返,对你而言,也算一张护身符,却仍然算不得是救命符,此次随驾城的谋划,如果我没有猜错,幕后不是一位大修士,而是两位,好在其中一人,极有可能与梦粱国有关,他已经得手,杀我……理由是有的,却未必太过执着,当然,更好的情况,就是他们不出手针对我,我又不死在北边,那张护身符就一直管用,我终究不是你的祖宗爹娘,接下来你杜俞就自求多福吧。所以你如果哪天被人打死,一定最少也是元婴出手了,我到时候尽量帮你报仇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