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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七章 有些练拳不一样(第5页)

陈平安唏嘘不已,只要是境界不太过悬殊的对敌厮杀,千百术法手段,终究不敌一剑。

一剑破万法。

陈平安收起了青瓷笔洗和那堆雪花钱。

这场观战,还是有些收获的。

那女子武夫绣娘的出拳路数与拳意根本,便大有意思,好似与顾?的撼山拳,和竹楼崔诚的拳法,是另外一个极端。

陈平安在凉亭当中,模仿一个粗糙形似的拳架,以那女子武夫的拳掌递出方式,缓缓走桩出拳。

片刻之后陈平安就停步收拳,因为根本学不会,没有半点拳意上身。

不过收获本就不在拳桩上,陈平安对此早有预料,真正的裨益,而是陈平安对世间拳法的认知,更加广泛,将来对敌,就会更加心中有数。

陈平安开始闭目养神,争取更多记住她的拳意,哪怕自己只能用出个几分形似,好歹也是一门障眼法。

睁眼后,陈平安开始散步,多多演练,大致心中有数后,便没来由想起一件伤心事。

那些金色材质的符纸,所剩不多了。

最后剩下十张。

必须要精打细算。

《丹书真迹》上边记载的那些古老符?,如今陈平安才三境练气士,除了阳气挑灯符这些入门符?,根本画不成。

甚至陈平安以纯粹武夫画成的符?,都要比练气士身份画符更容易,品秩更高。

可惜武夫画出的符?,无法封山关门,符胆灵光消逝的速度太快。

陈平安从方寸物当初取出那十张金色符纸,翻来覆去清点计数一番,当然不会凭空多出一张来。

出了凉亭,去那屋子蒲团上坐着,从墙壁上摘下那把剑仙,横放在膝,然后取出养剑葫,小心翼翼驾驭那团破碎剑气离开养剑葫。

在那之后的整整一旬光阴。

云上城外的集市,就再没有见到那位摆摊卖符?的年轻包袱斋。

大骊京城,年纪轻轻的皇帝陛下,在御书房按例召开小朝会。

二十余位将相公卿共聚一堂,御书房不大,人一多,便略显拥挤。

年纪最大的,是那吏部尚书关老爷子,似乎光是大朝会就已经耗费了老人太多精气神,这会儿就坐在椅子上打盹,手捧一只棉布包裹的小巧炭笼,这是先帝的御赐之物,而且宫中宦官会代为保管,只要是冬日的小朝会,无需关老爷子提醒,自会有人带来,交予已经百岁高龄的老尚书。

这会儿老爷子已经发出轻轻鼾声,但是从皇帝陛下,到其余大骊重臣,都没有要开口提醒老爷子的意思,反正聊到了老尚书觉得是正经事的时候,自会醒过来,说两句。

当下一位正值壮年的刑部侍郎,正在向诸位大人禀报一件要事的后文。

那位化名石湫的女子修士,如今已经被人救走,如今下落不明。

先前两拨朱荧王朝的供奉、死士,道行有高有低,可无一例外,都是谨小慎微、做事稳重的老谍子,先后跨洲去往北俱芦洲,打醮山,查探当年渡船所有人的档案记录。希冀着寻找出蛛丝马迹,找出大骊王朝勾结打醮山、陷害朱荧剑修的关键线索。

其实其中有一拨人已经得手,没有乘坐跨洲渡船返回宝瓶洲,而是绕路在海上远游,只不过被他们大骊修士在海上截杀了。

最麻烦的还是那个本名秋实的打醮山女子。

竟然在一次镜花水月过程当中,道破天机,说那北俱芦洲的剑瓮先生,才是栽赃嫁祸给朱荧王朝的人,这女子希望有人能够将此事转告天君谢实,她秋实愿意以一死,证明此事的千真万确。

如今那座收容秋实的山头,已经被大骊练气士封山戒严。

袁家上柱国是一位相貌清癯的老人,手心摩挲着,微笑道:“好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咱们国师大人的绿波亭,也不知道在忙些个什么。”

身材魁梧的曹家家主背靠椅子,冷笑道:“绿波亭哪怕出了纰漏,好歹比你袁云水只会在朝堂上喷唾沫,更多做些实事吧。袁大柱国每天骂天骂地骂同僚,挑刺的本事就数你袁云水最厉害。”

袁氏家主微笑道:“曹桥,本人如今还是上柱国,至于你是不是自己以为是大柱国了,我就不确定了。”

礼部尚书一直在神游万里。

历来如此。

同样掌管着诸多山水神鬼事的刑部尚书,若非身上那件官袍太过显赫扎眼,就是一位不起眼的中年汉子,他倒是主动开口,掺和两位上柱国大人的破烂事了,板着脸说道:“曹大人,袁大人,小朝会之上,这里的每一句话,都会决定大骊子民的福祸生死,你们的个人恩怨,是不是先缓一缓?”

一位宋氏宗室老人,如今管着大骊宋氏的皇家谱牒,笑呵呵道:“娘咧,差点以为大骊姓袁或曹来着,吓死我这个姓宋的老家伙了。”

一个没能像曹枰、苏高山那般率领铁骑南征的武将,个子矮小,身材极其结实,坐在椅子上,显得有些滑稽,只不过说出来的言语,分量半点不轻,沉声道:“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早点让人做掉那个碍事的打醮山女修,绿波亭喜欢吃干饭,那就让我麾下的随军修士来做,保证连那救出她的幕后人,一并处理干净。”

年轻皇帝没有坐在书案之后,搬了条椅子坐在与诸位臣子更近的地方,而且始终没有说话,坐在火炉旁边,弯腰伸手,烤火取暖。

旁边摆放了一条普普通通的黄杨木椅子,已经在这座屋子里边摆放百余年了。

好几位大骊王朝的皇帝陛下,都是被这张椅子“看着长大”的。

先帝小时候就摸过没坐过,他这个新帝在小时候,也一样只是摸过没坐过。

那张龙椅都已经换了好几个皇帝了,唯独这张不会经常有人坐的椅子,从来没换过人。

御书房外的廊道中,老宦官轻声说道:“国师到了。”

有资格参加这场小朝会的大骊重臣,纷纷起身,就连关老爷子都挪了挪屁股,双手撑在椅把手上,看样子是醒了,然后起身迎接那头绣虎。

年轻皇帝虽未起身相迎,但是也直起腰。

一位老儒士步入门槛,向那皇帝陛下作揖行礼,神色之间,更无丝毫倨傲姿态。

皇帝宋和笑着点头。

崔??坐在椅子上,转头看着那个还双手撑在椅把手上的吏部老尚书,笑道:“关尚书这到底是要起身还是落座?”

关老爷子笑眯眯道:“国师大人恕罪,这年纪一大,除了只能蹲茅坑不拉屎,占点小便宜,万事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