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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一章 少女问拳河神(第6页)

裴钱突然转头骂道:“放你娘的臭屁!”

满头汗水的李槐,伸手绕到屁股后头,点头说道:“那我憋会儿啊,你闻闻看,香不香,陈平安次次都说可香可香。”

裴钱没来由想起一事,昔年远游路上,山谷小路间。

她虚握拳头,询问朱敛和石柔想不想知道她手里藏了啥,朱敛让她滚蛋,石柔翻了个白眼,然后她,师父给她一个板栗。

在那之前,她问问题,师父回答问题。

“师父,这叫不叫君子不夺人所好啊?”

“我啊,距离真正的君子,还差得远呢?”

“有多远?有没有从狮子园到咱们这儿那么远?”

“大概比藕花福地到狮子园,还远吧。”

“这么远?!”

“可不是。”

“师父,可是再远,都是走得到的吧?”

“对喽。前提是别走错路。”

……

这会儿,裴钱突然毫无征兆地松了拳架,敛了拳意,默默背起书箱,走到李槐身边,从他手中接过那根师父亲手赠送的行山杖。

薛元盛如释重负。

事实上,披麻宗木衣山上,也有数人同样如释重负。

裴钱病恹恹与那薛河神道了一声歉,然后走向渡口。

李槐有些了解裴钱的大致心情了,心情沉重,跟在裴钱身旁,别说安慰裴钱了,他这会儿自己就难受得很。

裴钱今天的异样,跟这位假扮老舟子的薛河神有些关系,但是其实关系不大,真正让裴钱喘不过气来的,应该是她的某些过往,以及她师父出门远游久久未归,甚至按照裴钱的那个说法,有可能从此不再还乡?一想到这里,李槐就比裴钱更加病恹恹无精打采了。

裴钱说道:“李槐,我不是有意的。”

李槐强颜欢笑,脱口而出道:“哈哈,我这人又不记仇。”

裴钱斜眼李槐。

那老舟子跟上两人,笑道:“送你们过河,老规矩,要收钱。”

裴钱嗯了一声,“我知道,八钱银子。”

李槐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有些佩服这个河神薛元盛,心宽如摇曳河,半点不记仇。

薛元盛开始撑船过河,李槐坐在渡船中间,裴钱坐在船尾,背对他们两个,李槐与河神老爷笑道:“劳烦薛河神与我们说说山水神灵的规矩,可以说的就说,不可以说的,我们听了就当没听见。”

薛元盛点点头,大致说了那伶俐少年和那伙青壮汉子的各自人生,为何有今天的境遇,以后大致会如何,连那被偷走银子的富家翁,以及那个差点被窃的爷孙二人,都一一道来,其中夹杂有一些山水神灵的处事准绳,也不算什么忌讳,何况这摇曳河天不管地不管神仙也不管的,他薛元盛还真不介意那些狗屁的金科玉律。

裴钱没有转头,说道:“是我错怪薛河神了。”

薛元盛手持竹蒿撑船,反而摇头道:“错怪了吗?我看倒也未必,许多事情,例如那些市井大大小小的苦难,除非太过分的,我会管,其余的,确实是懒得多管了,还真不是怕那因果纠缠、消减功德,小姑娘你其实没说错,就是因为看得多了,让我这摇曳河水神倍感腻歪,再者在我手上,好心办坏事,也不是一桩两件的了,确实后怕。”

裴钱闷闷说道:“师父说过,最不能苛责好人,所以还是我错。练拳练拳练出个屁,练个锤儿的拳。”

李槐挠挠头。

因为八钱银子的关系,再联系那个小姑娘的“疯言疯语”,薛元盛突然记起一个人,“小姑娘,你那师父,该不会早些年游历过此地,是戴斗笠挂酒壶一年轻人?”

裴钱这才转过头,眼眶红红,不过此刻却是笑脸,使劲点头,“对!”

薛元盛哈哈笑道:“那你师父,可就比你讲道理多了,和和气气的,更像读书人。”

人是真不坏的,就是脑子也有点不正常,偌大一份神女图福缘,白给都不要,骑鹿神女当年在自己渡船上,被气得不轻。

不愧是师徒。

只是这种容易挨拳的言语,薛元盛这会儿还真不敢说。

李槐有些心惊胆战。

不曾想裴钱瞬间眉眼飞扬,一双眼眸光彩璀璨,“那当然,我师父是最讲道理的读书人!还是剑客哩。”

看吧,师父不还是没看错河神薛元盛。

错的都是自己嘛。

等裴钱转过身,李槐瞥了眼裴钱手上的物件,有些无奈。先前还担心她在钻牛角尖,原来是早早取出了一套家伙什,在用戥子称银子呢。用小剪子将碎银子剪出八钱来,怕剪多了多花冤枉钱呗。膝盖上边那个小木盒,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五花八门什么都有,除了小剪刀,那青竹杆的小戥子,小秤砣还不止一个,大小不一,其中一个她亲手篆刻“从不赔钱”,一个篆刻“只许挣钱”……

薛元盛也觉得有趣,小姑娘与先前出拳时的光景,真是天壤之别,忍俊不禁,道:“算了,既然你们都是读书人,我就不收钱了。”

裴钱刚剪出八钱银子,伸手指了指李槐,说道:“我不是读书人,他是。那就给薛河神四钱银子好了。”

然后裴钱对李槐说道:“帮你付钱,要感恩啊。今天的事情?”

李槐本想说我没神仙钱,这八钱银子还是付得起的,不曾想裴钱盯着李槐,直接用手将八钱银子直接掰成两半,李槐立即点头道:“今天风和日丽,摇曳河无波无澜。”

然后李槐突然觉得不对,我是读书人,我才是那个不需要花钱过河的人啊。

只是又不敢与裴钱计较什么。李槐怕裴钱,多过小时候怕那李宝瓶,毕竟李宝瓶从不记仇,更不记账,每次揍过他就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