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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四章 出两剑(第5页)

昔年炼化一轮月半数月魄的荷花庵主,是可以勉强做到的,只是碍于托月山的存在,不敢做。当然做了也无意义。月不在天,以地利换天时,还是亏本买卖,有损大道修行。浩然天下多洞天福地,冠绝数座天下,荷花庵主野心勃勃,试图将各地天上月趋于归一,届时老妖道,与一部分天时合大道,以真身显化“天道”,不是神灵,更胜神灵。

相传大战之前,周密曾经去往天上,与那荷花庵主坐而论道,周密在月中笑言,今年何必输往昔,今人何必输古人。

只可惜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可怜荷花庵主甚至连那浩然天下的明月,都没能看到一眼。都不能说是荷花庵主志大才疏,实在是那董三更出剑太霸道。

董老儿之壮举,不止在斩杀荷花庵主一位王座大妖,而是彻底打坏了蛮荒天下的一部分天时气运。

就像将一颗谷雨钱打成了一堆雪花钱,哪怕雪花钱依旧悉数落在托月山钱囊中,可这里边的价钱偏差,就是蛮荒天下实实在在的损失。

托月山如果想要重塑一轮完整月,重新悬挂天幕,则又是一大笔损耗。

龙君虽然让那棉衣圆脸姑娘落在了对面城头,却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动静,那赊月若有半点逾越举动,就别怪他出剑不留情了。

数座天下年轻十人之一,大道注定高远,当然极为不俗,可在龙君这样的远古剑仙眼中,看待这些朝气勃勃的年轻晚辈,无非就像是看几眼昔年的自己,仅此而已。

相较于心不在焉练剑总是懈怠的离真,赊月境界足够,又独具神通,所以能够打破重重禁制,如入无人之境,去与那位年轻隐官相见。

一个刚从对方的家乡返回自己的故乡,一个则喜欢给别家当看门狗。

一对家乡不同、年龄相仿的年轻男女,凑巧都在年轻十一人之列。

离真问道:“是在闲聊,还是打架?”

龙君说道:“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你信不信?”

离真嬉皮笑脸道:“赶紧打开禁制,让我瞅瞅,眼见为实。看看他俩是否真的天雷勾动地火了。到时候我做一幅神仙画卷,找人帮忙送给宁姚,到时候说不定陈平安没有被刘叉砍死,就先给宁姚砍死了,岂不美哉。宁姚出剑砍他,隐官大人那是万万不敢放个屁的,只能乖乖伸长脖子。隐官大人就数这一点,最让我佩服。”

龙君瞥了眼这个越来越陌生的“观照”,摇头道:“此次你我重逢,只有一点,我承认你是对的,那就是你确实比陈平安更可怜。你确实不再是那观照了。好歹人家陈平安留在这边当看门狗,没人觉得有多可笑,说不定连那斐然、木屐之流,都要对他可敬几分。”

龙君仰头望天。

昔年三人三剑,一起修行登山,一起问剑于天。

最后大道歧路于蛮荒天下的那座高山。

他龙君,其实不是死在托月山,而是心死在了陈清都说要走一趟托月山的那一刻。

之所以依旧愿意仗剑去往托月山,只是给沦为刑徒的所有同道中人,一个交代。

陈清都在那托月山一役当中,死了一次,最终在此又死了一次。

那么这个观照呢?同样死在托月山一次,然后在城头之外,输给陈平安一次,离真身上道心,最后一点依稀可见的观照气概,大概就真的彻底死了。

龙君几乎从不两次询问同一件事,但是老者今天先为赊月破例,又为离真破例,“与陈平安最后一战,凭借那把飞剑的本命神通,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离真笑道:“一个不是观照,一个不像龙君。你还好意思可怜我。”

龙君便换了一个问题,“托月山那位,与你一样看见了那个结果?”

离真想了想,“不知道我那师父知不知道啊。因为我自己就根本不知道什么嘛。”

龙君不再言语。

这个离真,真是该死。

将来就当自己为观照最后送一程。

离真不知是浑然不觉龙君的心意,还是知道了也不会如何,只是纠缠道:“龙君前辈,求你打开禁制,练剑这种事情,多没劲啊。”

不曾想龙君还真打开了甲子帐那道山水禁制。

离真哎呦喂一声,啧啧道:“白玉京唉,有模有样的,隐官大人对青冥天下的怨气有点大嘛,这玉璞境的术法神通,就是了不起,惹不起惹不起。”

“看看,隐官大人又开始蛊惑人心了,亏得是啥都不多想的赊月姐姐,换成流白姐姐,肯定要遭了毒手啊。”

“龙君,你辈分高见识广,知道赊月真身在何处吗?隐官大人的狗鼻子,嗅不嗅得到?”

龙君听着离真的聒噪,难得想起一些不愿去想的陈年旧事。

陈清都之本命飞剑,浮萍,早已破碎于托月山。

所以后世才有了风起于青萍之末的说法,有了一叶浮萍归大海的讲头。

龙君,本命飞剑,大墟仙冢。

观照,本命飞剑,光阴长河。

故而在一本岁月长达一万数千年之久的老黄历上,在老黄历的前边书页上,记载着“剑修观照”,修道路上,最为坎坷,被那些远古神灵针对最多。

好友陈清都与龙君,为观照一路护道最久,就只是最久。

因为护道最多的剑修,是那些一位位湮灭于历史尘埃中的已故剑修。

曾经有数位剑道成就极高的剑修,剑术之高,剑意之盛,出剑景象之壮阔,能让早已死心的龙君,在万年之后偶尔想起,都会心境起涟漪。

后世很难想象,陈清都的资质,其实在当年他最初练剑时,在纷纷崛起又如彗星坠落的一大拨剑修当中,并不是最好的,甚至可以说,平常。只是陈清都机缘不错,最终被陈清都抓住了,又抓稳了。将那桩机缘,如剑紧攥在手。

只不过以陈清都的执拗性格,万年以来,大概不愿意与谁坦诚此事。

沧海桑田,海屋添筹,人间老来多健忘。

离真踮起脚跟,眺望那边的战场,感慨道:“这俩是真能打啊,啥门道都有,看得我眼花。”

层出不穷的术法,乱七八糟的手段,各处战场的针锋相对。

离真突然问道:“陈平安好像一开始就用上了玉璞修为,不像咱们隐官大人的作风,这场架,结果不会是雷声大雨点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