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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 巢中回响安眠之歌(上)(第1页)

在雅莱丽伽第一次听说他们的计划时,出于对底波维拉尔的信任,她竟没有升起一丝警觉,只是为这个构思的异想天开感到诧异。

维拉尔想要在这里重构乐园。为了实现这一愿景,乌头翁向他提供了“返祖魔咒”:只要能通过任何一个福音族回溯到乐园中的祖代,恢复他们赋予拥抱的能力,那就意味着所有生命都能成为福音族。但那甚至也不是维拉尔的最终目的。他想要的是至圣福音并非经受改造后的自然生命,而是最初的、带来一切的”母神“。

雅莱丽伽不能说自己没有任何向往,可理性却令她对维拉尔连连摇头。

“返祖魔咒能追溯的是三代。”她告诉维拉尔,“如果你想追寻更古老的血脉,那只会让我变成怪物。”

她的记忆里有很多关于返祖魔咒的信息:它是怎样通过“蜗中眼”流传下来,然后在无数落魄血脉企图重拾过去荣光时酿成悲剧。返祖魔咒的核心作用正在于对亲缘性的追溯,通过血与地位的关联,它激活被施咒者身上潜在的血脉和能力甚至是原本不存在的能力。

但它正如许多“蜗中眼”流传下来的其他秘仪,在超出常理的力量背后充满着不可控的危险。对祖先的追溯往往是为了谋求某种天赋,而最终却得到疾病、缺陷,乃至于记忆和人格的认知错乱。跨越的代数越多,这种难以预测的风险便愈发显著。

类似的案例在雅莱丽伽记忆里数不胜数。最新的一个是在她祖母的时代,某个混血巫师试图将自己还原为精灵,结果魔咒却只在少量肝脏和血液中发生了效果。两种完全冲突的构造给他造成了致命性的伤害。而从辈分计算,那巫师想要反溯的精灵血统不过是他的太祖父。一秒记住【七八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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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莱丽伽并没有仔细数过自己记忆中包含的代数。她的记忆被刻意梳理和分类,并不完全依时间线索进行,每代福音族的“私人收集”更使她的脑中充斥着各种各样毫无干系的人生记忆。如果非要分清他们哪些是自己的祖先,哪些则只是露水姻缘,雅莱丽伽就必须仔仔细细地想个半天,把他们相关的一切记忆从迷宫里找出来翻阅过。

即便如此,她能确定的是自己和梅伦德拉之间隔得很远,至少在十代左右。而想要从她追溯到梅伦德拉,从梅伦德拉到初代福音族,再从初代变化为真正的至圣福音……她不认为那是件现实的事情。

她生来就被告知了这个真理:一切福音族都是平等的,他们在知识与眼界上的积累可以被轻而易举地抹平,伦理与秩序更是毫无必要,但唯独一者他们无法超越。

他们无法变为“母神”,也无法同化“母神”。至圣福音尽管赐予了他们一切,却不和他们构成任何伦理形式上的关系。它们是创造者、给予者、织网者,单纯地赋予着信息融合与交换,而从未和任何生命有过情感意义上的交流。而如果有任何一个至圣福音雅莱丽伽甚至无法确定它们能否用“个”来表述出现在联盟境内,它无疑会跟“十月”掀起比论道战争更为激烈的冲突。

那会令许多生命死亡,许多文明毁灭,许多星辰熄灭。那和雅莱丽伽想要的全然不是一种东西。她把这件事告诉维拉尔,而正如她所料想的,维拉尔对这件事一点也不在乎。

“为神圣之事而死是他们的荣耀。”他说。

雅莱丽伽知道他对这一观念是真实相信的,那也正是静默学派长期以来所奉行的准则。生命的价值高低取决于它和浪潮的连结程度,而死亡本身正是被浪潮否决的象征,所以短寿的生命生来卑微低下。那无关乎它在未来能否依靠更换器官或别的方法延长寿命,它的出生便已注定它的价值除非它迎来生命的质变,就像被至圣福音拥抱。

雅莱丽伽不想跟维拉尔争论这个。她爱着他的天真和迷梦,愿意为此容忍一切相对次要的异见。她不再用凡世的安全性来作为劝说理由,只是单纯地向维拉尔证明返祖魔咒是不可行的。

“我距离母神太远了,维拉尔。”她说,“一次跨越十代的返祖魔咒只会杀死我。”

后来雅莱丽伽总是想起自己当初的这句话。她后悔自己的措辞,怀疑正是“一次”这个字眼给了维拉尔那疯狂的灵感,但当她冷静下来后却明白那不过是自己在给维拉尔找借口。她的言语不会改变任何事,因为维拉尔和乌头翁显然早就有了计划。

他们蓄谋已久,所以在她提出这样的申明以后,维拉尔竟还胆敢握住她的双手,向她保证自己绝不会让她发生任何意外。他说她是乐园未来的母亲与女主人,而母亲是独一无二的,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那让雅莱丽伽开始感到困惑。她不明白维拉尔想干什么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令她松开了维拉尔的手,这时她听见维拉尔说:“让我们的孩子来完成这个魔咒。”

她的记忆自那以后变得有些失真。显然她第一次对维拉尔发了火,要求他解释自己的言辞。她记得自己当时竟然还指望着维拉尔只是一时昏头,语态严厉地跟他强调了这个计划的荒唐可笑。她还没来得及有自己的孩子,没来得及让任何生命分享她独特的命运,但她绝不允许维拉尔拿它们来做一个必然失败的恶毒魔咒的牺牲品。

况且,她在盛怒稍缓后又对维拉尔补充道,梅伦德拉一系的福音族在生育方面有着天然的困难。属于魅魔的那部分血统使她精于惑人,却很难受孕,每次的怀孕周期又相当漫长。即便她能在十年内拥有三个孩子那已是不可思议的幸运情况,通常需要伴侣拥有强大的法力和旺盛的精力,对于维拉尔的目标而言也是杯水车薪。

她反复地提醒维拉尔,告诉他要实现跨越十代以上的返祖魔咒是多么困难。那会造成无数的错误、畸怪、死亡,即便有成千上万个孩子也于事无补,而基于这种亲缘性的法术又是无法靠着克隆或复制法术来替代的某种被双方认可的关系性才是魔咒得以成立的关键。

这无关价值和理念,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问题,而维拉尔永远也没有能力解决这一障碍。雅莱丽伽以为光凭这点就足够劝服维拉尔,可她忘了末日圣堂里不止有底波维拉尔,还有乌头翁。

“德勒文已经想到了办法,雅莱。”当时维拉尔这样对她说,“一个办法,让我们有千千万万的孩子,而丝毫不会伤害到你……我们只是需要一点牺牲。”あ七^八中文ヤ~8~1~

他把手伸向雅莱丽伽的脸颊,从那袖子里散发出一种带着点腐败味的醉人芳香。雅莱丽伽闻到了,在恍惚中回想起这是一种麻痹性的食腐植物花汁。

她扇了维拉尔一巴掌,把他打得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然后转身冲向峰底。那四个通常守在山下的护卫这次却暗中埋伏着,它们把步履蹒跚的雅莱丽伽打晕,而当她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身处牢狱。身上少了武器,却多了那个刺青,那个维拉尔想要她做出的“牺牲”。

一个永久性的、不可逆转的诅咒被施加在了她身上。她可以无数次地刮掉皮上的刺青,无数次地替换掉体内的子宫,但只要那诅咒依附着她的灵魂,她的每一个孩子都将注定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