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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纨绔与高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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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偏执易成狂(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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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开始的呢?

是薛景寒奔逃至季家门前,见到满地伏尸的时候,还是在他手脚并用爬行于漫长甬道的途中,抑或是……当他亲眼目睹生父头颅被砍下的瞬间?

年幼的孩童,从此停留在昌宁节的夜里,再也走不到明天。

他丧失了一切过往的凭仗,耗尽了所有的情感,从此世间百态,再难掀起内心的涟漪。

活着,仅仅是一种本能。

但为了什么而活,他无从得知。

人们要他复仇,要他铭记。于是他把这些话揉进了身体,当作自己存活的意义。

他不关心现世,不在意他人,不愿与外界产生更多的纠葛。

他那克制有礼的皮囊下,包裹着一颗彻底漠然的心。

“这样不对。”

苏戚对病榻上的少年说,“阿暖,人不该这么活着。”

薛景寒问:“那么,该如何活呢?”

“行欢喜之事,爱所爱之人。”苏戚说,“空暇时品酒,饮茶,与人闲话趣事。”

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因小事而恼怒欢喜,因私情而逾越常礼。”

薛景寒听她讲完,寂静冷淡的眸子生起薄凉的笑意。

“可是,苏戚,这样活着的人,并不是我。”

苏戚垂着脑袋,整个人蔫蔫的:“嗯,不是你。”

不是现在的你。

未来的薛相,才符合她的描述。

但苏戚不由自主地想,如果眼前的薛景寒是丞相的过去,那么,未来的丞相,真的改变了自己的活法吗?

……

大衍,成鼎二十年,十二月末。

申元被拖进房间时,已经形同骷髅。

他不记得自己在黑暗的地方关了多久,也算不清如今何年何月。在黯淡的光线中,他勉强睁开眼来,辨认房间内的景象。

一切如旧。

薛景寒坐在床沿,用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摸着苏戚的脸庞。

“又过了一个月。道长,苏戚还未醒来。”薛景寒语气淡然,“你说她深陷迷障,我却不知自己竟有这般力量,忍心折磨心爱之人。”

申元张嘴,声音嘶哑不成音:“你心中魔障,早已根深蒂固……痼疾难除……”

“我很好奇一件事。”薛景寒打断他,“道长似乎能预卜将来之事。先前你说我会屠戮众生,祸害大衍。何来此说?”

“天机……不可解,你执念深重,就算他日得偿所愿,依旧无法消解……”

“道长,我不爱听人兜圈子。”薛景寒起身走来,俯视着蜷缩在地上的道士,“请道长好好说话,说人话。”

申元捏紧了抖抖索索的手指,强逼着自己坐起来。他喘息许久,转动着昏黄的眼珠子,直视薛景寒。

“我已为你卜卦三十二次。三十二次,都是同样的结果。薛丞相,我姑且唤你一声丞相,大衍无人不识的薛丞相……你步步为营,位极人臣,所求之事无关苍生,只为成全一己之私,是也不是?”

薛景寒颔首:“是。”

“你遍览群书,少时饱尝人情冷暖,却无意理会众生爱憎苦难,是也不是?”

薛景寒很轻微地笑了一声。

“道长所知甚多。”

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杀意。申元双手撑着地面,固执地昂起头来:“你孑然一身,无情无义,纵有礼法伦常约束,将来也会逞一己之私,颠覆朝纲。待你完成夙愿,心中魔障却无从消解,便迁怒众生,执意血洗这大衍江山。”

轰隆——

冬雷降落人间,大地传来深远绵长的震颤。

……

人活着,如果仅仅把生存的意义寄托在一件事上,那么当他完成了这件事,以后会怎样?

苏戚不知道。

她不是一个偏执的人,也没有读心的能力。只能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中,从少年薛景寒身上,窥见某种危险而模糊的征兆。

开春时节,薛景寒经由陈县推举,前往青川郡参加仅通一人的贤良筛选。

这场筛选汇集了全郡各地的名士贵胄,比试内容涉及儒、道、法等多家学说,考察思辨谏言之能。苏戚坐在学馆高高的屋檐上,看薛景寒挥笔行书,冷静论辩,犹如灼灼日月,直把众人逼得方寸大乱,自惭形秽。

他所作的文章,论辩的言语,都被人誊抄下来,迅速流传到学馆之外。等郡守和学官敲定人员之时,外头早已热闹喧天。

薛景寒踏出学馆门槛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在喊他的名字。

“薛家郎,薛怀夏,青川郡头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