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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新上了一点脂粉,因为听说这个时代的粉为了保质防腐,都加了铅的成份在里面,所以一般又叫铅粉,还有个词不是说“洗尽铅华”么。想起来就有点怕人,能不用我还是不想用。但是要见人是没办法的。三从四德的说头里面,有一条就是讲的妇容,这时代的女人,哪怕是我看到的上夜坐更的婆子们,脸上也涂些粉,耳朵上也挂着坠子,就算没有钗簪花钿,也得弄块包头巾,把自己拾缀的利利落落的。
我出去的时候特别绕了一下路,旺儿虽然已经成家,但是两口子都在我这里当差,我从东边夹道走,绕过穿堂,左侧里有一间下房,旺儿现在正趴在里头哼哼唧唧,我站在门口,屋里有股霉味,我不想进去。
“伤的重么?”
平儿扶着我,在一边冷笑:“哪能呢,他事先已经垫了牛皮和棉花,听着打的啪啪响,真有落到身上的劲儿不到十之一二,这是做给那些人看的。”
旺儿趴在那儿赔笑,今天倒是多亏了他配合。虽然我也的确查出来,他有在中间动过些手脚,但是今天把黑锅全让他背了,他心里要说没有委屈抱怨那是不可能的。
“行了,你在中间捣鬼,当我不知道么?这一次,我是洗了手,你也就从里面脱出来了。等过了这几天,你就到东山庄子上去,那儿原来的庄头儿王富我已经许他脱籍家去了,你以后就在那儿……”
我话没说完,旺儿已经要从铺上爬起来磕头,看他的动作就知道根本没什么重伤,却还摆出一副伤重的可怜相,又要做出殷勤的姿态,我忍不住好笑:“你趴着吧,别再起来了。你装的也怪辛苦的,我忍笑也忍的辛苦,肚子都疼了。”
平儿陪着我抄近路去贾母的院子,小丫头打着伞跟着。平儿低声说:“奶奶,刚才兴儿他们说,车已经赶回来了,只是轮子坏了,得送去好生修整。”
“唔,修就修吧,这两天就不坐了。”
“还有,刚才我吩咐人去请王太医,可是回来说王太医已经不在京里了,家人说是谋了军前效力,前儿就已经动身离京了。可巧与王太医住的邻近的有一位胡太医,不然就请他来瞧瞧?”
胡太医?胡庸医吧?
我小声念叨了一句,平儿没听清楚,睁着一双明澈的眼睛看着我。
“这个人可没听说过,不知道医术怎么样。”
“横竖也是太医院里的,该不会错吧?”
“是叫胡君荣吗?”
“这个我可没记清,”平儿想了想:“好象是叫这个名儿吧?奶奶怎么知道?”
其实这个胡太医未必是很糊涂的庸医,一般大夫总不会连喜脉也诊不出来。书里尤二姐的遭遇,多半是凤姐在后面指使着那胡太医乱用的猛药。
“还是别请这人了,”我说:“打听着有千金科,专诊妇人小儿的请一个来,又不是病急,用不着乱投医。”
其实这件事没有悬念,因为我知道尤二姐的确是有身孕了,只不过看她的样子也瘦瘦的不象是太强健的样子,就算没人算计,不知道她能不能顺利生养下来……毕竟这个时代,小孩子夭折的机率都在十之四五,差不多一半对一半了都快。
平儿又用眼觑我,我问她:“你又看我做什么?”
她用帕子掩着嘴笑:“没什么,我看着奶奶今天的精神倒好。”
这么说着话已经一路走到了贾母的院子这里,丫头们纷纷说“二奶奶来了”,打帘子的上来搀扶的好不殷勤。我问:“老太太睡午觉了不曾?鸳鸯哪里去了?”
正说着,鸳鸯从里面迎出来,笑着说:“二奶奶进去吧,老太太今儿是不睡午觉了,正想找姨太太和太太一起来抹牌呢,二奶奶来的正好。”
我看她穿着件鸭蛋青的长夹背心,站在门边亭亭玉立如一枝玉兰花。鸳鸯的头发特别好,既黑又浓,挽起来之后根本用不着装假髻。她算是贾府里所有丫环们的尖儿,虽然并不浓妆艳饰,却自然与其他女孩子不同。别的不说,就说她头发上那枚金丝五凤衔珠钗,肯定是贾母赏她的,这首饰无论样式,做工,珍珠的质地都十分精致华美。
她又转头吩咐小丫头:“老太太吩咐去请姑娘们来,一起说说话解闷,下雨天别都闷在屋子里头,一起坐坐聚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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