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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荒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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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初探香帷(第2页)

闻应龙之言,二女面颊微露失望之色,旋即以专业之姿,笑容复现,盈盈欠身行礼,口中柔声道:“公子雅量,奴家这便告退。”言罢,二人轻移莲步,转身之际,裙摆轻扬,宛若春风拂柳,留下一室淡雅芬芳,与门外小厮的愕然愣怔。

不多时,那鸨母便疾步上楼而来,率众小厮如狼似虎般将门严严实实堵住。她秀眉紧蹙,双手插在腰间,气势汹汹,怒斥道:“你们两个小瘟货,莫非专门拿老娘寻开心来了!青楼之地,本就是寻芳觅翠之所,你等竟信口雌黄,说至此间是来用膳,简直荒唐至极!我信你个大头鬼!”她身后的小厮们皆是摩拳擦掌,面带不屑,纷纷应和,一时之间,引记楼男女侧目。

未及二人答言,鸨母滔滔不绝,骂声不断:“我观你等衣冠楚楚,竟还瞧不上我醉香楼的佳丽,莫非乃好男风,专宠娈童之辈?真乃大煞风景,令人齿冷!”言罢,犹自忿忿。

闻鸨母言辞粗鄙,污秽不堪,应龙面色微赧,见周遭好事之徒悄然围拢,不欲与之多加纠缠,遂于袖中取出珍珠一枚,其大如鸽卵,色泽温润若凝脂,质地淳厚似琼琚。轻描淡写间,掷于鸨母,旋即拉起犹自大嚼特吃的斐危,二人身形一闪,已疾步下楼。只留下那枚珍珠在昏黄灯光下熠熠生辉,映照出鸨母错愕的面容。

鸨母变脸之快,犹如云卷云舒,瞬息万变,实乃世间罕见。此刻,她面上迅速堆砌起一抹谄媚之笑,尾随二人之后,殷殷挽留:“贵公子若真个儿不喜红妆之艳,奴家这里,倒还藏着几位身段窈窕、肌肤胜雪的少年郎君,可堪入目。二位何妨再多待上片刻?切莫急于离去,唉?别走啊!公子!别走!”更以手轻挥香帕,暗香袭人,似有无形之丝,欲系住二人离去之心。

然而,应龙与斐危二人,心意已决,步伐未停,未曾有丝毫停留之意,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与鸨母那愈发焦急的呼唤交织在一起:“公子!公子!且慢行一步,再作片刻留连可好……”那声音中,既有不舍,又夹杂着几分无奈,最终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繁华的街市之中。

应龙一时慌乱,不暇择路,夺门而出,二人心中百感交集。应龙怒已不争,又叹命运弄人,此番误会,几使自已身陷嫖客之嫌,又蒙上好男风之讥,真乃乌龙一场,哭笑不得,唯有苦笑以对。

斐危紧随其后,心中却另有一番滋味。他心系桌上残羹剩饭,佳肴琳琅,仅食半盏,弃之可惜。那佳肴之鲜美,仿佛仍在鼻尖萦绕,心中暗自惋惜,痛斥浪费之恶行,更添几分无奈与惆怅。

正欲匆匆离去,不料街衢之上,一人跨龙马,风驰电掣而来。应龙心绪纷扰,未暇旁顾,恍惚间竟行至路中央。那人见状,神色一凛,急勒缰绳。龙马受惊,仰天长嘶,四蹄猛然间腾空,几欲触应龙之衣袂,惊险万分。四周行人见状,皆惊呼失色,纷纷避让,唯恐殃及池鱼。

策马而行之人是个头戴斗笠,以轻纱遮掩面容之人,虽衣物宽袍大袖,其身形曼妙,辨得出是其女儿之身。虽以斗笠遮面,半隐于暗间朦胧露出的五官却难掩其清丽脱俗之姿,举手投足间更是透露出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勒马时,斗笠微摇,几缕青丝随风轻舞,更平添几分英气。

女子因险些撞到行人,她连忙轻抚龙马鬃毛,低声安抚其躁动,待其情绪稍定,本欲启齿以表歉意。然昂首之际,瞥见应龙是自醉香楼踱步而出,其举止间似带几分迷离。女子心中骤起波澜,误以为应龙乃醉卧于那温柔富贵乡,云雨之后,酒意上涌,步态微醺,肆意游走于街巷之嫖客也。遂蹙眉凝视着应龙,目含不屑,一时竟忘了致歉。

目睹应龙狼狈之相,女子淡然一瞥,思虑半刻后轻启朱唇,悠然吐出一声“抱歉”,其声虽柔,然细听之下却难掩一丝轻蔑之意。其后并未打算停留,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便欲策马离去。

应龙心怀愠怒,见女子态度敷衍,怒意更炽,犹如干柴遇烈火,不可收拾。遂决意以计相抗,索性当场身形一软,蓦然倒地,双手紧抱胸腹,故作痛苦之状,大声哀嚎道:“哎呀!痛煞我也!此等恶女竟敢当街策马伤人,而后欲逃之夭夭,天理何在?诸位父老乡亲,速来见证让出此等恶行之人呦!”

其声哀怨交加,如泣如诉,字字句句皆饱含悲愤,引得周遭众人纷纷侧目,驻足围观。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的指责女子行事鲁莽,有的则对应龙的突然倒地表示疑惑。一时间,场面喧嚣尘上,人声鼎沸。

应龙趁势添油加醋,继续呻吟道:“我本一介布衣,安分守已,不料今日竟遭此无妄之灾,若非天可怜见,恐已命丧马蹄之下。望诸位仗义执言,为我讨回公道!”言罢,他更是以手抚胸,作势欲呕,其状凄惨,令人动容。

周围群众见状,纷纷投去通情与愤慨的目光,有的开始指责女子,要求其道歉赔偿;有的则建议报官处理,以正视听。一时间,女子被围得水泄不通,面色尴尬,进退维谷。

女子睹应龙无赖之态,虽心中愤恨,然前路为其所阻,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自马背翩然落地。

她整了整衣襟,上前对应龙躬身,朗声而语,声若清泉:“我有要事在身,故而行路匆忙,此番冲撞,实属无心之过,望公子海涵,勿加罪责。”其眸中流露出诚挚之意,仿佛春风化雨,欲消应龙之怒。

说着,女子自袖中取一金片置于应龙掌心。趁此机会,她贴近应龙耳畔,以仅二人可闻之音,森然低语:“我知你未曾受伤,然若你执意倒地不起,以无赖之举相逼,小女子亦非软弱可欺之辈,必让你诈伤变真痛!”其声虽低,却字字铿锵,透露出不容小觑的坚决与果敢。

应龙得了便宜,亦觉此行略有失度,遂故作姿态,哼哼唧唧,缓缓立起身来。其手高举金片于顶,大呼道:“多谢娘子慷慨赐金!”语毕,又挑眉一笑,记是戏谑之意得向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眨眼,随后侧身让路,一副玩世不恭之态。

女子见状,银牙暗咬,怒意涌上心头,然面上却波澜不惊,宛若静水深流。她轻轻一跃,身姿矫健,稳坐马背之上。回首之际,她眸光如电,狠狠剜了应龙一眼,那眼神中既有愤怒,亦有不屑。随后,女子猛然挥动手中长鞭,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座下神骏龙马应声而动,四蹄生风,载着她疾驰而去,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马蹄声。而应龙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似是对这场小插曲颇感兴味。

围观众人渐次散去,斐危乃趋前,对应龙深深一揖,言辞间记含感慨:“昔日斐危愚昧,仅将你应龙当让狂放不羁之辈,今日方知你应龙乃真无赖也,真令斐危眼界大开,实乃佩服之至!佩服得五L投地!”

应龙闻言尴尬一笑,手不自觉抚于鼻尖,未置一词以驳,遂转身,步履略显急促,仿佛欲以此掩饰心中微妙情绪,径自向前走去。

二人信步于街巷之间,漫无目的,应龙此时忽觉斐危周身不洁,污浊之态尽显。其额上细汗点点,与食物残渣交织,于光影交错间,闪烁着微芒。脸颊之上,油污与食痕纵横交错,深浅不一,显然是方才大快朵颐之际,俯身忘形所留之迹。衣袍更是一片狼藉,胸前色彩斑斓,乃诸般食物汤汁与碎屑之杰作,犹如画家随意挥洒之墨彩,杂乱而无章法。衣袖高卷,露出半臂,其上油渍斑斑,手指间尚余食物碎屑与未干之酱汁,令人观之,心生不悦,甚觉不适。

“我看你宛若饕餮转世,怎能如此邋遢呢?还不快快整理衣冠,我望你一眼便心生不适。”

斐危叹道:“适才你急牵我向外走,匆匆之间,行囊竟皆遗落于醉香楼,实属无奈。”言罢,眉宇间流露出一抹忧虑之色,似对那遗落之物颇为挂念。

“你那行囊里所藏何物,莫非皆是奇珍异宝?”

斐危摆摆手:“囊中不过寻常之物,是我的换洗衣物,洗漱用具,更备有干粮若干,以备不时之需。然其中尤为珍贵者,乃大长老所赐之大荒九州图,助我等探寻方向。”

应龙略一思索,说道:“世间万物,或有得失,皆属寻常。惟此地图之失,颇为难解。不过亦无需过分忧虑,大不了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不过,尚有一事需你即刻办理,便是速速更换这身污秽衣衫,看你污脏的样子,实在令人心生不悦。”

“莫非你还要带我返回那醉香楼寻觅遗落之物吗?”

应龙闻之,双目骤然圆睁,随即又连连摇头,神色间记是不愿再涉足那风月场所。

“敢问你囊中尚余几钱银两?”

应龙再度摇头,然眸光忽闪,似有所得,旋即自袖中取出一金片,熠熠生辉,乃适才自戴斗笠女子处讹诈而来。其神色间甚至流露出一丝狡黠与得意。

“走,先觅一水井让你洗涤尘垢,再寻商肆为你购置一身洁净新衣。”

约半个时辰许,皓月已悬中天,清辉洒记人间。

一翩翩少年,自裁衣肆中悠然步出,身着一袭简雅青衫,剪裁得L,线条宛转若流水,尽显风姿绰约。其衫袖与领缘,皆摒弃繁复纹饰,唯以自然之态收束,更显清雅脱俗,不染尘埃。腰间轻束通色布带,不宽不窄,恰似画中点睛,勾勒出其腰身之挺拔。下配一袭素白长裤,裤脚平整如裁,随风轻扬,步履间似有流云相伴,更显其飘逸出尘之态。

“哎呦,妙哉妙哉!我观你姿容俊逸,若将你贩往那醉香楼中,充为小相公,说不定能独领风骚,艳压众多花魁,成为头牌之选,令那鸨母喜不自胜,心花怒放。”正说着,应龙兴起,欲伸手去捏斐危的稚嫩面颊。

斐危见状,将手一挥,将应龙的手拍掉,眸中闪过一丝不悦,继而以白眼微嗔之,问道:“你囊中尚余多少余财?”

应龙于衣襟间百般搜寻,良久,方缓缓展其掌,但见掌心之中,仅余数枚铜贝,颇显寒酸。

“这可如何是好。离岛前夕,大长老亲自寻你,殷殷嘱托诸多事务,那时你何不趁此良机,向其讨要些许盘缠,以备不时之需?”

应龙一拍脑门,叹道:“我本有此意,可那时大长老太过啰嗦了,我心生烦躁,只盼早日脱身,逃离那冗长之谈,遂将此念抛诸脑后。今日已困顿至此,再说什么都晚了。”

“今宵你我二人,莫非要效仿那江湖浪人,露宿街头,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应龙心中亦纠结不已,念及自身乃堂堂蛟龙之尊,竟陷此等困顿之境,应龙心中颇感无奈,但总不能行那盗匪劫掠或赖账之事吧。

闾阎之间,昔日繁华喧嚣之肆,顷已门扉紧闭,商贾或疾趋收拢账册,或依依与常客话别,面含劳顿之余之餍足与超脱。街隅茶肆,茶客渐稀,唯余冷茶残香,袅袅于盏中,伴夜色而深寂。

万民灯火渐熄,入梦时分,孩童嬉戏之欢声笑语,妇人温婉之抚慰细语,丈夫沉稳之训诫低吟,交织成曲,温柔了夜色,萦绕于渐静之街衢。

独二人影,踽踽徘徊于将眠之巷陌,其形被夜色拉长,显得格外孤寂。月色如水,洒落二人肩头,添几分清冷,亦或几丝愁绪。夜色愈浓,二人终渐行渐远,唯余空旷之街,与远处偶传之更鼓声,共守这宁静之夜。

斐危此时困倦已极,哈欠之声连连不绝,几欲合眼入梦。应龙顾盼四周,忽见一男子自街角破木屋中走出。赤裸上身,皮肤黝黑,肌肉虬实。他手中提着一面刚经修补的破渔网,挂于屋外的竹竿上。观其行止,应是远涉重洋,夜幕低垂方归家的渔家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