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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中仙 第二十四章:本心!(第2页)

    卢氏皇帝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应该是陈平安需要那么一点缓冲时间,好确定老天君能否亲自喊来杨后觉,是否需要自己代劳。

    而杨清恐便顺势抖搂了一手出神入化的仙人神通,在这陈平安的梦境天地中,直接将天地之外的杨后觉"搬徙"至此。

    杨后觉落座后,刚好与陈平安相对而坐,神色诚挚,微笑道:"上次贫道凑巧有事,错过了。其实想见隐官一面多年了,今天得偿所愿,幸甚。"

    杨清恐与这个寄予厚望的家族晚辈,大致说过缘由,杨后觉轻轻点头,然后老天君笑着打趣道:"其实当下崇玄署还有两位贵客,与后觉差不多,对陈先生亦是心神往之。不知陈先生可曾听说高闲亭"

    陈平安神色肃穆,沉声道:"高宗师的大名,如雷贯耳。而且高首席所在的群玉山,虽非剑道宗门,最近千年以来,却一直是剑气长城的常客。"

    在北俱芦洲看来,顾祐死后,如今北俱芦洲就只剩下三位止境武夫了,那个言行无忌的老匹夫王赴愬,重新出山后,立下不少战功,恢复了自由身,再不用每年去天君谢实那边按时"点卯"。

    而狮子峰客卿李二,是个突然就冒出来的大宗师。此外就是百岁出头年龄的高闲亭了,在远游境时,高闲亭就曾以纯粹武夫身份,担任一座北方宗门群玉山的首席供奉,事实证明,群玉山老祖的眼光极好,这位年轻武夫,此后破境不算太快,但是登高之路,走得极为稳当,最终成为了一位止境武夫,并且有望跻身归真一层。而高闲亭的妻子,山上道侣,是一位跻身玉璞境没有几年的女子剑仙,名为郑沅芷,道号青萝,最终高闲亭就从首席供奉,再变成了群玉山的女婿。

    群玉山的当代宗主萧疏,是郑沅芷的师兄,是一位仙人境修士,虽非剑修,却率领宗门一行三十余人,当年与太徽剑宗韩槐子,一同跨洲南下,赶赴剑气长城。因为出手太重,出城太远,身受重伤,差点跌境。那拨群玉山无一例外皆是祖师堂嫡传的修士,更是伤亡惨重。

    不过传言郑沅芷与郦采关系……不算融洽,只因为有个姓姜的罪魁祸首,曾经把郑沅芷得罪惨了。

    而这个在北俱芦洲大名鼎鼎的姜贼,如今刚好是自家落魄山的首席供奉,一笔糊涂账。

    闲聊片刻,杨后觉突然站起身,后退三步,再次与陈平安打了个道门稽首,竟是颤声道:"感谢陈先生,当年在鬼蜮谷内,为贫道了却一桩前身红尘的宿缘夙愿,今生之杨后觉,昔年之陇山国旧人,为自己,也为她,由衷谢过陈先生。"

    不但是卢泱听得一头雾水,其实就连陈平安自己,一开始也是满脸茫然,只是听到杨后觉自称"陇山国旧人",才恍然大悟。

    站起身,犹豫了一下,陈平安仍是拗着心性,回了杨后觉一个道门稽首,轻声说道:"浮萍聚散,有缘再会。"

    老天君轻轻叹息一声,不过眉宇之间,还是轻松神色更多。

    原来当年陈平安和那位好人兄,曾经一起游历至一处密室石窟,里边有两具白骨,一位是清德宗凤鸣峰女修,一位是陇山国君主,早年也曾是清德宗那"一声开鼓辟金扉,三十仙材上翠微"的修道胚子之一,只是后来国难当头,此人不得不半途而废,舍弃修行,重新下山,继承大统。

    如此说来,杨后觉愿意担任小小彩雀府客卿,就水到渠成了。

    也难怪那位好人兄,会去往剥落山那位避暑娘娘府邸处,而且又会"恰好"被他找到了那条密室地道。

    将卢氏皇帝送回京城御书房,陈平安之后便走了一趟摇曳河祠庙,再次见到了那位名叫薛元盛的河伯。

    第一次游历北俱芦洲,陈平安离开壁画城后,便是这位喜欢当那撑船舟子的河伯,载了自己一程。

    薛元盛还是老样子,一个肌肤黝黑的老人,就像个上了岁数的庄稼汉,年年面朝黄土背朝天。

    只不过那会儿的陈平安,则是戴斗笠挂酒壶的装束,乘舟过河。

    确认了陈平安的身份过后,老河伯啧啧称奇,摇头道:"不敢置信,自家小小祠庙,还曾接受过一位隐官大人的香火。"

    当年薛元盛还误以为自己碰到一个不谙世事的傻子。

    竟然会任由那么一桩天大福缘,就像从指缝间漏掉,最终与一位壁画城骑鹿神女的认主,失之交臂。

    薛元盛与那位青衫剑仙,走出祠庙,一起散步走到河边,很难想象,这位金身不输江水正神的老人,如今依旧是一位没有朝廷封正的淫祠河伯。

    薛元盛指了指河边一处,笑道:"当年那个姓裴的小姑娘,就是在这儿破境,气象大到吓人。好嘛,这才几年功夫,如今都得喊一声裴大宗师了。"

    落魄山观礼正阳山一役后,这件事,就成了薛元盛与老友们在酒桌上一桩不小的谈资。

    老夫曾经在河边站着不动,接下那位裴大宗师的破境一拳。

    双方之后算是江湖上的不打不相识吧,老夫为她撑船过河,很聊得来的。

    陈平安笑着点头。

    裴钱当时的破境机缘,在于她心中道理与世上道理的一场打架。

    陈平安曾经详细问过李槐,与裴钱一起游历,那段山水路程上的大小事情。

    小姑娘长大了,变成少女,再变成年轻女子,就该藏着些心事。

    哪怕是陈平安这个当师父的,都不好过问太多了。

    薛元盛习惯性蹲下身,搓动泥土,嘿嘿笑道:"当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别人求之不得福缘,你却避之不及。一开始我误以为你小子是不解风情的木头人,要么就是个脑子拎不清的傻子,否则实在是说不通的事情嘛。现在想来,一个能够成为剑仙、当上隐官的人,怎么会傻。那么当年就肯定是装傻了。"

    陈平安随意坐在岸边,点头道:"那会儿我确实是装傻,不过怕也是真的怕。"

    薛元盛笑道:"那位骑鹿神女,很清高的,只有她瞧不上的人,结果不知道从哪里蹦出个外乡人,当年她已经被你气了个半死,要是听到这种混账话,非要再被你气个半死。"

    陈平安笑道:"各有所好而已,没有高下之分。"

    老河伯难免腹诽一番,奇了怪哉,好像身边这位年轻剑仙,当年路过一趟,那壁画城八位彩绘神女,春官,宝盖,灵芝,长擎,仙杖,骑鹿,行雨,挂砚,就全部变成了白描图案。当然前边五位,是早就离开壁画城了,有生有死,各有造化吧。

    不过这位隐官大人,能不能算是一位作壁上观的收官之人

    陈平安掏出那枚养剑葫,喝了一口酒,这就是真到不能再真地喝假酒了。

    当年仅存的三幅彩绘壁画,骑鹿神女,当年她被某个年纪轻轻的外乡人,给伤透了心,只是因缘际会之下,转去投靠了道心相契的清凉宗宗主,贺小凉。而精于弈棋的那位行雨神女,名为书始,与那个手持古老玉牌、跪地磕头直到额骨裸露的年轻修士,有了一桩甲子之约,然后她才会去找"李柳"请罪。

    至于那位挂砚神女,已经跟随主人去了流霞洲,离开骸骨滩之前,走了趟鬼蜮谷,她将那座积霄山袖珍雷池收入囊中。

    而她认定的主人,正是夜航船上那位容貌城的城主,邵宝卷。

    陈平安每次一想到这件事,就气不打一处来,老子当年凭本事挖了几条积霄山雷鞭而已,怎么就与你起了大道之争你家大道,难不成就是条田间小路吗哪怕是条田间小路好了,相互间随便侧个身,也就擦身而过,各自前行了。

    薛元盛好奇问道:"这是在隐官大人的梦境中"

    陈平安点点头。

    薛元盛不由得感慨道:"这也行!真是修道大成了。好个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