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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各有安排(第11页)

李寻欢突然觉得这只手比铅还重,连抬都抬不起了。<p><p>

他慢慢地垂下手,望着窗外的天色,道:“今天是什么日子?”<p><p>

小姑娘道:“九月三十了,明天就是初一。”<p><p>

李寻欢缓缓闭起眼睛,过了半晌,又张开,道:“郭先生呢?”<p><p>

小姑娘道:“他说他要到镇上去走走。”<p><p>

她嫣然一笑,接着道:“你若想喝酒,为什么一定要等他?我难道就不能陪你喝酒吗?”<p><p>

李寻欢勉强笑了笑,道:“你现在就开始喝酒,未免还太早了些。”<p><p>

小姑娘笑道:“既然迟早总是要喝的,还不如早些喝的好。”<p><p>

李寻欢垂首望着自己手里的刀锋,忽然用力刻下了一刀。<p><p>

他刻得很快,本已将变成的人像,很快就完成了,那清秀的轮廓,挺直的鼻子,看来还是那么年轻。<p><p>

但人呢?人已老了。<p><p>

人在忧愁中,总是老得特别快的。<p><p>

李寻欢痴痴地望着这人像,目光再也舍不得移开,因为他知道从今后,已再也见不着她。<p><p>

突听一人道:“这人像好美,是谁呀?是你的情人?”<p><p>

小姑娘已回来了,手里托着个盘子,不知何时已到了他身后。<p><p>

李寻欢勉强笑了笑,将人像藏入衣袖,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谁,也许是天上的仙女吧……”<p><p>

小姑娘眨着眼,摇着头道:“你骗我,天上的仙女都很快活,她看来却是那么忧伤……”<p><p>

李寻欢道:“地上既然有许多快活的人,天上为什么不能有忧伤的仙子?”<p><p>

小姑娘道:“可是你却并不快活,因为你喜欢她,却得不到她,我猜得对不对?”<p><p>

李寻欢的脸色变了,一颗心也沉了下去。<p><p>

小姑娘笑道:“你用不着再瞒我,看你的脸色,我就知道猜得不错。”<p><p>

李寻欢苦笑道:“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p><p>

小姑娘道:“既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你为何直到现在还忘不了她?”<p><p>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黯然道:“等你活到我这样的年纪,你就会知道你最想忘记的人,也正是你最忘不了的……”<p><p>

小姑娘慢慢地点了点头,慢慢地咀嚼着他这两句话中的滋味,似也有些痴了,连手里托着的盘子都忘记放下。<p><p>

过了很久,她才幽幽地叹息了一声,道:“别人都说你又冷酷,又无情,但你却不是那样的人呀。”<p><p>

李寻欢道:“你看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呢?”<p><p>

小姑娘道:“我看你既多愁,又善感,正是个不折不扣的多情种子,你若真的喜欢上一个女人,可真是那女人的福气。”<p><p>

李寻欢笑了笑,道:“这也许是因为我还未喝酒,我喝了酒后,就会变得麻木了。”<p><p>

小姑娘也笑了笑,道:“那么我还是赶快喝些酒吧,我也想变得麻木些,也免得苦恼。”<p><p>

她忽然拿起盘子上的酒壶,将半壶酒喝了下去。<p><p>

愈是年轻的人,酒喝得愈快,因为喝酒也需要勇气。<p><p>

愈有勇气的人,醉得自然也愈快。<p><p>

小姑娘的脸已红如桃花,忽然瞪着李寻欢道:“我知道你叫李寻欢,你可知道我叫什么?”<p><p>

李寻欢道:“你没有说,我怎会知道!”<p><p>

小姑娘道:“你没有问我,我为何要说?”<p><p>

她咬着嘴唇,慢慢地接着道:“你不但没有问我的名字,也没有问我是什么人?怎会一个人留在这里?别的人到哪里去了?……你什么都不问,是不是觉得你已快死了,所以什么事都不想知道。”<p><p>

李寻欢笑了笑,道:“你醉了,女孩子喝醉了,最好赶快去睡觉。”<p><p>

小姑娘道:“你不想听,是不是,我偏要告诉你,我没有爹,也没有娘,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五年前小姐把我买下来了,所以我就姓林,小姐喜欢我叫‘铃铃’,所以我就叫作林铃铃……”<p><p>

她吃吃地笑着,接着道:“林铃铃,你说这名字好不好?就像是个铃,别人摇一摇,我就‘铃铃’地响,别人不摇,我就不能响。”<p><p>

李寻欢叹了口气,这才知道这小姑娘也有段辛酸的往事,并不如她表面看来那么开心。<p><p>

“为什么我总是遇不着一个真正快乐的人呢?”<p><p>

铃铃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个人留在这里,告诉你也没关系,小姐叫我留在这里,就是要我看着你,每天想法子让你喝酒,让你的手发抖,她说只要你的手一开始发抖,你就活不长了。”<p><p>

她瞪着李寻欢,像是在等着他发脾气。<p><p>

但李寻欢却只是淡淡地一笑,道:“十年前就已有人说我快死了,但我却还是活到现在,你说奇怪不奇怪?”<p><p>

铃铃瞪着眼,道:“我已告诉你,我是在害你,你为什么不骂我?”<p><p>

李寻欢道:“我为什么要骂你,你只不过是个小铃铛而已。”<p><p>

他长叹着接着道:“每个人活在世上,都难免要做别人的铃铛,你是别人的铃铛,我又何尝不是,那摇铃的人自己身上说不定也有根绳子被别人拎在手里。”<p><p>

铃铃瞪着眼,瞧了他很久,突也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我现在才发觉你这人真不错,小姐为什么偏偏想要你死呢?”<p><p>

李寻欢淡淡笑道:“一心想别人死的人,自己也迟早要死的。”<p><p>

铃铃道:“但有些人死了,大家反而会觉得很开心,有些人死了,大家却都难免要流泪……”<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