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新仇旧恨（第71页）

他从未可怜过自己，因为无论他的境遇多么悲惨，至少还能以他的家世为荣，现在他却连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谁都不知道。<p><p>

翠浓死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已遭遇到人世间最痛苦不幸的事，现在他才知道，世上原来还有更大的痛苦，更大的不幸。<p><p>

叶开看着他，目光中也充满了痛苦和歉疚。<p><p>

这秘密本是叶夫人临终时才说出来的，因为叶夫人认为每个人都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有权知道。<p><p>

傅红雪也是人，也同样有权知道。<p><p>

叶开黯然道：“我本来的确早就该告诉你的，我几次想说出来，却又……”<p><p>

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将自己的意思说出来，傅红雪也没有让他说下去。<p><p>

傅红雪的目光一直在避免接触到叶开的眼睛，却很快地说出两句话：“我并不怪你，因为你并没有错……”<p><p>

他迟疑着，终于又说了句叶开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话：“我也不恨你，我已不会再恨任何人。”<p><p>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他已转过身，走下楼去，走路的姿态看来还是那么奇特，那么笨拙，他这人本身就像是个悲剧。叶开看着他，并没有阻拦，直到他已走下楼，才忽然大声道：“你也没有错，错的是仇恨，仇恨这件事本身就是错的。”<p><p>

傅红雪并没有回头，甚至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这句话。<p><p>

但当他走下楼之后，他的身子已挺直。他走路的姿态虽然奇特而笨拙，但他却一直在不停地走。他并没有倒下去。<p><p>

有几次甚至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要倒下去，可是他并没有倒下去。<p><p>

叶开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他会好的。”<p><p>

丁乘风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种沉思之色。<p><p>

叶开又道：“他现在就像是个受了重伤的人，但只要他还活着，无论伤口有多么深，都总有一日会好的。”<p><p>

他忽又笑了笑，接着道：“人，有时也像是壁虎一样，就算割断它的尾巴，它还是很快就会再长出一条新的尾巴来。”<p><p>

丁乘风也笑了，微笑着说道：“这比喻很好，非常好。”<p><p>

他们彼此凝视着，忽然觉得彼此间有了种奇怪的了解。<p><p>

就好像已是多年的朋友一样。<p><p>

丁乘风道：“这件事你本不想说出来的？”<p><p>

叶开道：“我本来总觉得说出这件事后，无论对谁都没有好处。”<p><p>

丁乘风道：“但现在你的想法变了。”<p><p>

叶开点点头，道：“因为我现在已发觉，我们大家为这件事付出的代价都已太多了。”<p><p>

丁乘风道：“所以你已将这件事结束？”<p><p>

叶开又点点头。<p><p>

丁乘风忽然看了丁白云一眼，道：“她若不死，这件事是不是也同样能结束？”<p><p>

叶开道：“她本来就不必死的。”<p><p>

丁乘风道：“哦？”<p><p>

叶开道：“她就算做错了事，也早已付出了她的代价。”<p><p>

丁乘风黯然。<p><p>

只有他知道她付出的代价是多么惨痛。<p><p>

叶开凝视着他，忽又笑了笑，道：“你当然也知道她根本就不会死的，是不是？”<p><p>

丁乘风迟疑着，终于点了点头，道：“是的，她不会死也不必死……”<p><p>

丁白云很吃惊地看着他，失声地道：“你……你难道……”<p><p>

丁乘风叹道：“我早已知道你为你自己准备了一瓶毒酒，所以……”<p><p>

丁白云动容道：“所以你就将那瓶毒酒换走了？”<p><p>

丁乘风道：“我早已将你所有的毒酒都换走了，你就算将那些毒酒全喝下去，最多也只不过大醉一场而已。”<p><p>

他微笑着，接着又道：“一个像我这样的老古板，有时也会做一两件狡猾事的。”<p><p>

丁白云瞪着他看了很久，忽然大笑。<p><p>

丁乘风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p><p>

丁白云道：“我在笑我自己。”<p><p>

丁乘风道：“笑你自己？”<p><p>

丁白云道：“花白凤都没有死，我为什么一定要死？”<p><p>

她的笑声听来凄清而悲伤，甚至根本分不出是哭是笑：“我现在才知道她比我还可怜，她甚至连自己的儿子是谁都不知道，连她都能活得下去，我为什么就活不下去？”<p><p>

丁乘风道：“你本来就应该活下去，每个人都应该活下去。”<p><p>

丁白云忽然指着马空群，道：“他呢？”<p><p>

丁乘风道：“他怎么样？”<p><p>

丁白云道：“我喝下的毒酒，若根本不是毒酒，他喝的岂非也……”<p><p>

丁乘风道：“你让他喝下去的，也只不过是瓶陈年大曲而已。”<p><p>

马空群的脸色突然变了。<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