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代 价(第40页)
所以他还是负伤应战。<p><p>
他没有告诉李曼青他已经不行了,他死也不会告诉他的对手他已经不行了。<p><p>
他就真砍断他的头颅,切断他的血脉,斩碎他的骨骼,他也不会对任何人说出这一类的话。<p><p>
所以他战,欣然去战。<p><p>
所以他败。<p><p>
所以他死,死于他自己的荣耀中。<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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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至今还忘不了他,尤其忘不了他临死前那一瞬间脸上所流露的尊荣。”老人说,“我以前从来没有看过死得那么骄傲的人,我相信以后也永远不会看到。”<p><p>
李坏看着他的父亲,眼中忽然也流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尊敬之意。<p><p>
他也在为他的父亲骄傲。<p><p>
因为,他知道只有一个真正的热血男儿,才能够了解这种男子汉的情操。<p><p>
要做一个人,要做一个真正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了,要做一条真正的男子汉,那就不是“不容易”这三个字所能形容的了。<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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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又沉默了很久,甚至已经久得可以让积雪在落叶上融化。<p><p>
李坏听不见雪融的声音,也听不见叶碎的声音,这种声音没有人能够用耳朵去听,也没有人能听得到。<p><p>
可是李坏在听。<p><p>
他也没有用他的耳朵去听,他听,是用他的心。<p><p>
因为他听的是他父亲的心声。<p><p>
“我杀了一个我本来最不应该杀的人,我后悔,我后悔有什么用?”老人的声音已嘶哑,“一个人做错了之后,大概就只有一件事可以做了。”<p><p>
“什么事?”李坏终于忍不住问。<p><p>
“付出代价。”老人说,“无论谁做错事之后,都要付出代价。”<p><p>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接着说:“现在就是我要付出代价的时候了。”<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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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元夜子时。<p><p>
地点:贵宅。<p><p>
兵刃:我用飞刀,君可任择。<p><p>
胜负:一招间可定胜负,生死间亦可定。<p><p>
挑战人:灵州。薛。<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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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封绝不能算很标准的战书,但却无疑是一封很可怕的战书。字里行间,仿佛有一种逼人的傲气,仿佛已然将对方的生死掌握在自己的手里。<p><p>
李坏只觉得一阵血气上涌。<p><p>
“这是谁写的信,好狂的人!”<p><p>
“这个人就是我。”曼青先生说。<p><p>
“是你?怎么会是你?”<p><p>
“因为这封信就和我二十年前写给薛青碧先生的那封信完全一样,除了挑战人的姓名不同之外,别的字句都完全一样。”<p><p>
老人说:“这封信,就是薛先生的后人,要来替他父亲复仇,所下的战书。也就是我要付出的代价。”<p><p>
李坏冷笑。<p><p>
“代价?什么代价?薛家的人凭什么用飞刀来对我们李家的飞刀?”<p><p>
老人凝视远方,长长叹息。<p><p>
“飞刀,并不是只有李家的人才能练得成。”<p><p>
“难道还有别人练成了比我们李家更加可怕的飞刀?”<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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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是李坏凭一种很直接的反应说出来的,可是当他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他脸上的肌肉就开始僵硬,每说一个字,就僵硬一阵。<p><p>
说完了这句话,他的脸就已经好像变成了一个死灰色的面具。<p><p>
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想起了一道可怕的刀光。<p><p>
——月光如刀,刀如月光。<p><p>
在当今江湖中,这句话几乎已经和当年的“小李飞刀,例不虚发”同样可怕。<p><p>
老人又问:<p><p>
“你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p><p>
李坏默认。<p><p>
“这就是我要付出的代价。”老人黯然说,“因为我现在的情况,就正如我当年向薛先生挑战时,他的情况一样。我若应战,必败无疑,败就是死。”<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