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郭大路的秘密（第4页）

一个穷得好几天没吃饭的人，身上居然会掉出这么多金子来，简直是件令人无法相信的事。<p><p>

但王动他们却无法不相信，因为他们三个人都看得很清楚。<p><p>

他们只希望自己没有看见。<p><p>

他们实在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p><p>

林太平连自己的衣裳都拿去当了，郭大路身上却还藏着条这么粗的金链子。<p><p>

一个身上藏着金链子的人，居然还在朋友面前装穷，居然还装得那么像。<p><p>

这算是什么朋友？<p><p>

他们实在不愿相信郭大路会是这样的朋友。<p><p>

王动突然打了个呵欠，喃喃道：“一个人吃饱了，为什么总是想睡觉呢？”<p><p>

他去睡了，从郭大路面前走过去，好像既没有看见这条金链子，也没有看见郭大路这个人。<p><p>

林太平打了个呵欠，喃喃道：“这么冷的天气，还有什么地方比被窝里好？”<p><p>

他也去睡了，也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p><p>

只有燕七还坐在那里，坐在那里发怔。<p><p>

又过了很久，郭大路的脚才慢慢地从上面落下来，慢慢地把身子站直。<p><p>

他身子好像已难再站得直。<p><p>

没有星，没有月，只有一盏灯。<p><p>

一盏很小的灯，因为剩下的灯油也已不多。<p><p>

但这条金链子在灯下看来还是亮得很。<p><p>

郭大路低着头，看看这条金链子，喃喃道：“奇怪，为什么金子无论在多暗的地方，看来都会发亮呢？”<p><p>

燕七淡淡道：“也许这就是金子的好处，否则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将金子看得比朋友还重？”<p><p>

郭大路又怔了半天，忽然抬起头，道：“你为什么不去睡？”<p><p>

燕七道：“我还在等。”<p><p>

郭大路道：“等什么？”<p><p>

燕七道：“等着听你说……”<p><p>

郭大路大声道：“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若把我看成这种人，我就是这种人。”<p><p>

燕七凝视着他，过了很久很久，才慢慢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出去。<p><p>

郭大路没有看他。<p><p>

外面的风好大，好冷。<p><p>

灯已将枯，忽然间，也不知从哪里卷出了阵冷风，吹熄了灯。<p><p>

但金链子还在发着光。<p><p>

郭大路垂着头，看着这条金链子，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地弯下腰，拾起了这金链子。<p><p>

他捧着这金链子，捧在掌心。<p><p>

他眼泪突然泉涌而出，一粒粒滴在掌心。<p><p>

冰冷的金链子，火热的眼泪。<p><p>

他忽然跪下去，终于哭了起来，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音。<p><p>

因为他不愿别人听到他的哭声。<p><p>

这是他的秘密，也是他一生最大的痛苦，他不愿别人知道这秘密，也不愿别人分担他的痛苦。<p><p>

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痛苦得多么深，多么强烈。<p><p>

那虽然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但现在他只要一想到，还是会心碎。<p><p>

他知道自己终生要背负着痛苦，至死都无法解脱。<p><p>

刚才的事也令他痛苦。<p><p>

他本来宁死也不愿失去这些朋友。<p><p>

但他并没有解释，因为他知道他们不会原谅他，因为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他自己。<p><p>

也许世上有一种真正的痛苦，那就是不能向别人说的痛苦。<p><p>

“不能说……我怎么能说？……”<p><p>

“我怎么还有脸留在这里？”<p><p>

外面的风更大，更冷。<p><p>

他咬紧牙，悄悄擦干眼泪，站起来，外面的世界无论多冷酷无情，他都已准备独自去承受。<p><p>

他做错了事，就自己承当，既不肯解释，也不肯告饶。<p><p>

就算在朋友面前也不肯。<p><p>

可是上天知道，他实在将朋友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