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107章(第2页)
凌不疑不知想到了什么,走到一株梅树旁停下了脚步,轻轻去摸女孩的头,柔软的头发编成一弯呆拙可爱的小鬟,垂至脸颊。他微笑道:“其实你这样鲁钝,也很讨人喜欢的。”
少商立刻翻脸,啪的打开他的手,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怒道:“你说我蠢”在她被人明里暗里责骂的漫长岁月中,这骂法还是比较新鲜的。
“你不如回家去问问汝父汝母,看看他们怎么说”凌不疑站在这株落英缤纷的白梅树下,笑容清隽明朗。
“问就问”少商大声道。
回到家中,少商直奔父母内室,只见程老爹正枕在萧夫人膝上,由妻子给自己采耳挖耳朵就挖耳朵吧,还眉来眼去,摸手摸脚真是不堪入目。少商只好退回屏风后,用力咳嗽两声才踏进屋去。
简单说清来龙去脉后,少商问:“阿父阿母,你们说,太子该不该为曲夫人作证啊”
程老爹想了想,反问:“子晟怎么说”
少商不满道:“你问他干什么他不赞成。”
“那太子就不该去作证”程老爹回答的简单粗暴。
“阿父怎么这样凌子晟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您连与他一起用膳都不愿呢”
程始理直气壮道:“我愿不愿意和子晟用膳,与我信不信得过他的能耐有什么干系我倒是每晚赶回来和你这小冤家吃饭,难道我就很信得过你么”
“阿父居然不信女儿”少商十分受伤,“阿父去外问问,像女儿这样能干聪慧的全都城有几个,在宫廷中也能吃得开”
程始摇摇头:“那要看跟谁比。与凌不疑比,为父定然信他。”
“阿父”
“好了”萧夫人低声斥道,“你们父女俩扯到哪里去了。”瞪完丈夫,她对女儿郑重道,“我们到底是草泽出身的,那些世家大族里头的弯弯绕我们不懂,太子如今的处境我们也未必有子晟清楚。你遇到事情还是该多听听子晟的,他比你年长,经见的多了,他不赞成,自然有他的道理。”
程始道:“你阿母说的对,小心总是没错的。”
少商低头想了想,道:“双亲教诲的是,女儿记住了。不过现在来不及了,咱们说话这会儿,太子已经去陛下跟前了。往好处想,陛下见太子仁厚坦白,说不定反而觉得他为人真挚诚实呢阿父阿母,那么女儿就告退了。明早阿母不要来叫我,娘娘说我今日在梁府累了,允我明日晚些进宫,我要睡到日上三竿。”
目送小女儿离去,程始对妻子笑道:“你看嫋嫋是不是长大了,比以前宽厚多了。若换做我们刚回来那会儿,她不刻薄太子殿下多管闲事才怪。”
萧夫人凝视女儿的方向,良久才道:“不是她长大了,是皇后娘娘待她好。娘娘温柔和善,包容她的自以为是,赞赏她的聪明伶俐。日子久了,嫋嫋身上的戾气自然就消了。人家待她宽容,她自也会宽容的看待周遭。”
程始知道妻子的心事,叹道:“别多想了。嫋嫋能投皇后的缘,是她的福气。”
萧夫人心如明镜。但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次日,少商果然睡到太阳晒臀部,心满意足的从温暖的被褥中爬出,梳洗穿衣打点整齐,阿苎忍不住道:“都这个时辰了,女公子为何不在家用过午膳再进宫呢”
少商边往外走,边笑道:“我给家里省些口粮嘛。”
谁知一旁的小阿梅揭穿了她:“桑菓阿姊都跟我说了。今天长秋宫有盐炙狍子肉,女公子馋好久了,还吩咐庖厨给她留下几块,晚上要带回来给大家尝尝。”
少商冲阿梅扮了个鬼脸:“你个耳报神,敢泄我的底,当心狍子肉没你的份”
在满院婢女的笑声中出了门,少商在马车里她还不忘数落桑菓:“我以为你老实嘴严呢,你告诉了阿梅,不就等于告诉了阿苎告诉了阿苎,不就等于告诉了阿母。阿母知道了,阿父还不赶着来笑话我嘴馋啊”
桑菓羞愧道:“都是奴婢不好。昨夜奴婢告诉前院的庖厨,说今日女公子要带新鲜的狍子肉回家,问他会不会烹制时被阿梅听见了。”
莲房笑道:“其实也差不多,庖厨知道了,青夫人就知道了,那么女君自然也能知道。”意思就是少商无论如何也是逃不过去的。
主仆三人正说着话,沿途经过市坊,少商觉得今日外面特别嘈杂,不知在咋呼个什么劲,她心中觉得不大好,就遣了家丁去打听,问回来的情况叫她大惊失色。
“百姓都在私下议论,说是太子殿下杀了梁州牧家的公子”
少商惊惧非常,当下再不敢耽搁,赶紧往宫里驶去。在上西门下了车,一路疾奔至长秋宫,她才发现从守宫门的中黄门到沿途洒扫的宫婢,俱是一脸惶恐谨慎,唯恐惹祸上身。
翟媪迎上前来,轻声告诉她太子在里面受皇帝训斥,具体她也不知出了何事。少商点点头,小心翼翼踏进殿内,顺着宫廊往里走去,看见岑安知守在内殿门口,便拱手作势让他不要传报,岑安知苦笑着点点头。
内殿传来皇帝阵阵怒骂声,少商隐隐听见昏聩无知,自作主张,愚不可及云云。少商一直很敬重太子,觉得太子殿下具有十分朴素的正直品性,悲天悯人的善良情操,路见不平的拔刀相助然后,她悄悄的退了出去。
“你不进去为殿下说两句好话么”冷不防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少商险些尖叫。
她回身用力拍打凌不疑,压低声音道:“我疯了么,平日没事陛下还训我呢,现在进去,有死无回啊”
看女孩吓的小脸紧绷,凌不疑便将她提了出去,一直拎到侧殿用午膳,并将最肥美的那碗狍子肉放在她面前,用鼓励小猫咪舔牛奶一样的慈爱眼神看着女孩。
少商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凌不疑勒令她边吃边听后,才细细说来
昨日下午太子去向皇帝坦白曲泠君与自己私下见面之事,并希望由此替她洗脱冤情,结果被皇帝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然后叫太子不许擅动,皇爹他自有主张。谁知太子担心事情拖的越久,曲泠君就会受越多的苦,万一想不开寻了短见怎办于是就自行去廷尉府找了纪遵坦白。据说纪老头当时气的脸色刷白,很不客气的瞪了太子几眼,并在太子的一再要求下亲自去通知了梁府。
梁媪自然暴跳如雷,厉声大骂曲泠君不守妇道,恨不能撕了她的皮。但梁州牧却不管她的心情,径直向几位家族核心的耆老宣布不论凶手是谁,反正不是曲泠君,并且这件事应该到此为止,不宜继续追究了至此,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若曲泠君真因为受不住虐打而杀夫,梁家也不好跟曲家交代。别说众人信得过曲泠君素日的为人,不认为太子与曲氏有私情,就算有私情又如何,高门大户里说不清的事多了。
到了这个地步,梁尚的尸首终于可以收敛了,应该洗洗涮涮准备出殡丧仪了。因为梁尚的死伤之处太明显,是以纪遵百密一疏,居然不曾验尸,然后事情就坏了。
“梁尚的口中含了一枚玉蝉,其上刻有子昆二字。”凌不疑淡淡道。
少商知道这是太子的字:“是不是弄错了,也许是有人假冒呢,刻字又不难。”
“纪大人当时还在梁府,正与州牧大人用晚膳。他是时常进宫面圣之人,认出那就是太子平日佩戴之物。”凌不疑闲闲道,“其实前几日纪大人还见过太子腰间挂着这枚玉蝉。”
“还有,解开梁尚的发髻,发丝间还夹了数粒细小的桂花继续吃,别停下来。没错,那桂花正是紫色的。”凌不疑继续道。
太子那座紫桂别院的特产,全都城绝无仅有的紫色桂花
“还有么”少商破罐子破摔了。
“自然还有。”凌不疑淡淡道,“纪老儿虽年纪大,脑子倒不慢。他见此情形,立刻要去查看那口送古籍的箱子。”
“那口箱子怎么了”少商狐疑道,“我记得那箱子是空的,哦,不对,里面有几卷竹简,旁边还散了几卷。”